成国公夫人周氏也感慨道:“难得!难得!如今那些读书人,要么是酸腐不堪,要么就是钻营取巧,像陈状元这样有担当、有血性的,真不多见了!”
“有担当!是个好孩子!”李阁老夫人听完,第一个点头赞道。
礼部尚书夫人张氏更是眼睛发亮,她最爱听这些带点传奇色彩的故事,立刻接口道:“妹妹这么一说,妾身倒真想起来了!前几日听我家老爷提过一嘴,说是有个年轻官员在汉江那边做了件得民心的事,传到了京里,还得了陛下私下里的几句讚许呢!原来就是这位陈状元啊!哎呀,真是后生可畏!”
“如今这世道,像这样有风骨的年轻人,不多了。”
“可不是嘛!听说他还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家里的髮妻,连公主都敢拒婚。这等品性,实在是难得!”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人精。她们立刻就听出了姬昭寧话里的意思。
武安侯府,这是在力挺陈锋!
她们回去后,自然会將这个“美化版”的故事,讲给自己的丈夫、儿子听。很快,一个“有才华、有品性、有风骨、有背景(武安侯府赏识),但暂时失意”的潜力股形象,便会在京城最高层的权贵圈子里,悄然流传开来。
而一直低著头的叶青鸞,在听完这番话后,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他在路上,竟然还经歷了这样的事情。
『不畏强权,智斗恶霸,为民请命……他,果然还是那个他。』
……
日头渐渐西斜,暖棚內的炭火依旧温暖,但茶会已近尾声。夫人们纷纷起身告辞,脸上都带著满足的笑容。
姬昭寧亲自將各位夫人送到门外,对每一位都殷殷叮嘱:“路上慢些。”“天寒,仔细著凉。”“改日得了空,再来府里说话。”態度一如来时般亲切周到。
待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街角,喧闹了一日的侯府后院终於恢復了寧静。夕阳的余暉將雪地染上一层淡淡的金红,园中盛放的梅在暮色中更显清冷孤绝。
姬昭寧独自一人站在梅园中央,並未立刻回房。她仰头望著那株虬枝盘曲的老梅,点点红梅在枝头傲然绽放,幽冷的香气在寒风中愈发清冽。
赵嬤嬤拿著一件厚实的狐裘斗篷,悄步上前,轻轻为她披上:“夫人,仔细著凉。园子里寒气重,回屋吧”
姬昭寧拢了拢斗篷,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满树繁上,唇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
今日这场茶会,看似只是妇人们的聚会,但其意义,绝不亚於秦元在疆场之上打的一场大胜仗。
“风铃,”她轻声吩咐道,“去,把我珍藏的那坛『女儿红』取出来。今晚,我要好好喝一杯。”
“夫人,风铃和念幽俩个丫头被您派去监督四公子读书了。”
听到赵嬤嬤这么一说,姬昭寧这才想起自己派两个丫头去监督被禁足的秦安读书了。不派人监督可不行,翠柳那丫头耳根软,被安儿一撒娇就没辙。
“……”她嘆了口气,无奈道,“酒就不喝了,去看看安儿把书背的怎么样了。”
……
陈锋离京已一月有余。
金陵城的冬日,虽无北境那般酷寒,却也添了几分湿冷的萧瑟。
但这股萧瑟的寒意,却丝毫未能吹散鹿鸣苑的半分热度。恰恰相反,隨著天气转冷,城中那些无所事事的富贵閒人们,愈发不愿在自家的院子里枯坐,这处集珍饈美饌、丝竹雅乐、清谈阔论於一体的温柔乡,便成了他们消磨时光的不二之选。
自午后起,鹿鸣苑门前那条宽阔得足以並排行驶四辆马车的青石长街,便被各色华贵座驾堵得水泄不通。有亲王府的双辕大车,车厢以名贵的紫檀木打造,四角悬掛著明黄的流苏,无声地彰显著皇家的威仪;有国公侯府的青呢小轿,轿夫脚下生风,步履稳健,抬著轿子在人流中穿梭自如;亦有富商巨贾们的楠木马车,车壁上镶嵌著五彩的螺鈿,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依旧闪烁著令人目眩的光彩。
能將马车直接停在鹿鸣苑正门口的,无一不是金陵城中有头有脸、跺一脚地面都要颤三颤的人物。寻常的官员富户,只能老老实实地將车马停在百步开外的巷子里,而后整了整衣冠,再步行而至。他们脸上非但没有半分不忿,反而带著一丝能够踏入此地的与有荣焉。
入了苑门,便是一座巨大的琉璃影壁。影壁上,是当朝大儒、长安书院山长徐夫子亲笔题写的“鹿鸣”二字,笔力遒劲,气象万千,为这满园的富贵气,平添了三分文雅风骨。
苑內假山层叠,引活水环绕成溪,冬日里依旧潺潺流动,並未结冰。溪畔,数百株精心培育的腊梅正凌寒怒放,金黄的朵点缀在遒劲的枝干上,冷香袭人。曲折的迴廊连接著一处处独立的雅致小院,飞檐斗拱,雕樑画栋,既保留了江南园林的灵秀,又融入了北地建筑的恢弘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