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哥。”他听见自己说,“这车我不要了。”
包厢瞬间死寂。胡荣光的脸涨成猪肝色:“你他妈喝多了?”
“我很清醒。”李刚站起来,恐龙玩具在掌心留下齿痕般的压痕,“从今天起,我不干了。”
陈老板突然大笑,金筷子指着他的鼻子:“装什么清高?去年你为了辆路虎,可是连干三杯白酒!”
记忆的碎片突然扎进脑海——那次他醉倒在厕所,抱着马桶吐出血丝,手机里是儿子发来的语音:“爸爸,我今天得小红花了……”
“那是因为我他妈蠢!”李刚猛地掀翻酒杯,茅台泼在合同上,墨迹晕染成丑陋的污斑,“用肝换车,用胃换房,最后换到老婆孩子见我跟见鬼一样!”
胡荣光扑过来揪住他衣领:“你疯了吧?这单黄了老子弄死你!”
李刚突然笑了。他掰开胡荣光的手指,力道大得能听见骨节错位的声响:“记得我们创业第一天你说什么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他甩开胡荣光,从皮夹抽出张照片拍在桌上——医院里父子俩依偎的影子。
“现在你的金子上沾着我儿子的眼泪。”
正午的阳光像熔化的黄金泼在街上。
李刚站在金樽门口,西装口袋里装着辞职信和小恐龙。手机疯狂震动,胡荣光的未接来电堆成红色的小山。
他直接关机,走向对面的文具店。
“有蜡笔吗?”他问柜台后的老太太,“要颜色最全的那种。”
提着装满画具的塑料袋出来时,路边有个小女孩正踩爸爸的影子玩。男人假装生气地追她,笑声像一串银铃。
李刚摸出手机卡,轻轻一掰,SIM卡断成两截落进下水道。
傍晚的家门钥匙转动时,他听见屋里传来惊呼。
“爸爸!”李天华光着脚冲过来,小脸还带着病后的苍白,“你的恐龙战士完成任务了吗?”
李刚蹲下来抱住儿子,闻到孩子身上淡淡的药香:“完成了。”
林美凤站在餐桌旁,桌上摆着插满蜡烛的蛋糕。李强正用打火机点最后一支,火苗在他浑浊的眼里跳动。
“这是……”
“天华非说要庆祝。”林美凤声音发颤,“他说今天是你‘不当影子人’的第一天。”
李刚的视线模糊了。蛋糕上用果酱歪歪扭扭写着:欢迎回家。
他摸出那盒蜡笔放在儿子手里:“画个新动物园吧,这次爸爸陪你一起画。”
李天华欢呼着扑向茶几,蜡笔拆封时撒落一地,像彩虹碎在了地板上。李刚跪着去捡,突然被什么硌到膝盖——是那只大象玩偶,肚子里鼓鼓囊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