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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冥界事变(1/2)

卡戎指尖敲击冥石的声响突然停了。指腹离开石面的瞬间,一缕极淡的白汽从接触点升起,旋即被冥界的阴风撕碎——那是他掌心残留的冥河水汽,与万年不化的石寒相触,才勉强挣出的一点生机。他微微偏头,兜帽的阴影在眉骨处投下一片暗沉,恰好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

议事厅中央的黑曜石地面,正有暗红的血珠从石缝里渗出。起初只是针尖大小的红点,眨眼间便连成细线,像无数条受惊的血蛇,在冰冷的石面上蜿蜒爬行。空气中弥漫开铁锈与冥河淤泥的混合气味,腥甜里裹着腐殖土的沉郁,那是冥界最古老的味道,比任何王座上的熏香都更贴近这片土地的本质。

“先祖这是要夺权?”米诺斯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紧握象牙权杖的掌心已沁出冷汗。杖身雕刻的葡萄藤纹路本是宙斯亲赐的荣耀,此刻却像活过来的蛇,勒得他指节发白。杖顶的紫水晶映出他眼底的挣扎,一半是对奥林匹斯的忠诚,一半是对冥界法则的敬畏,两种火焰在水晶深处疯狂撕扯,几乎要将这剔透的宝石炸裂。

他肩头的猩红披风还带着奥林匹斯山的阳光温度。那是当年泰坦之战后,宙斯亲手为他披上的,金线绣成的雷霆纹路在冥界的幽光里依旧灼眼。他至今记得,当泰坦巨人的巨斧劈向审判厅时,正是那道撕裂黑暗的雷霆,将斧刃震得粉碎——那些身高万丈的怪物,脚掌落下时能震碎整座山头,他们的怒吼曾让冥河都为之倒流。

石缝里渗出的血珠已漫过他的靴底。哈迪斯独有的幽冷气息顺着皮革缝隙往上钻,烫得他脚踝发麻,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他下意识后缩半步,权杖的尖端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石屑簌簌落在血珠汇成的细流里,激起细碎的涟漪。这动作让他心头一紧,仿佛听见父亲临终前的叹息:“判官的脚,该站在天平中央。”

卡戎没有看他,只是缓缓抬手,对着虚空一抓。那只从灰袍里伸出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腹上还留着常年握桨磨出的厚茧,像冥河岸边被水冲刷的鹅卵石。当他指尖在空中虚虚一握时,议事厅的穹顶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蛛网般的裂纹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仿佛整个冥界的天空都要在此刻崩塌。

一缕带着硫磺味的风从裂缝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一块焦黑的骸骨打着转落下,“咚”地砸在米诺斯脚边。骨头断面参差不齐,还留着灼烧的焦痕,边缘处隐约能看出指骨的形状——那是他父亲的遗骨,当年因质疑卡戎对一位冤魂的裁决,被打入塔尔塔洛斯的岩浆池,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了这副模样。

“你父临终前说,”卡戎的声音裹着冥河的湿冷,像冰碴子擦过石面,每个字都带着水汽的重量,“冥界的天平该向亡灵倾斜,而非向奥林匹斯低头。”他的目光落在那截焦骨上,兜帽的阴影恰好遮住嘴角的弧度,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只有声音里的平静,比塔尔塔洛斯的深渊更令人心悸。

米诺斯猛地攥紧权杖,指节泛白如骨。那段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像被撬开的棺材板,猛地撞进脑海:父亲被锁链拖走时,铁链在石地上拖出一串火星,他穿着小小的判官制服,躲在审判台底下,看着父亲朝他扔来这块骸骨。骨头砸在地上的声音,比任何刑罚都刺耳,父亲嘶哑的喊声穿透火光:“守好天平,别让它向权力低头!”

喉咙像被冥河的水草缠住,他想说“哈迪斯让冥界有了尊严”,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才发现下唇已被牙齿咬破,血珠顺着嘴角滑落,滴在胸前的青铜天平徽章上,将那精细的纹路填得半满。

拉达曼迪斯突然将青铜天平往身前一推。天平底座与地面碰撞的“哐当”声,在死寂的议事厅里显得格外刺耳,震得他手腕发麻,虎口隐隐作痛。他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心绪:“先祖可知,哈迪斯陛下为冥界争取了多少灵脉?”

他祖父的虚影突然在脑海里浮现。那位哈迪斯最忠诚的亲卫,总爱用布满老茧的手摸他的头,盔甲上的血腥味混着冥河的湿气,是他童年最熟悉的味道。当年为了守护冥界与海洋的界碑,祖父被波塞冬的三叉戟钉死在礁石上——那三叉戟带着雷霆之力,穿透了祖父的肩胛骨,将他钉在界碑上,血顺着界碑的刻纹流淌,在石头上晕开暗红色的花,像极了祖父生前最喜欢的冥界罂粟。

如今祖父的尸身还泡在冥河与爱琴海的交汇处,化作半鱼半骨的怪物。鱼尾上挂着的青铜铠甲碎片,每次涨潮都会发出“叮当”的哀鸣,那是祖父在诉说痛苦。拉达曼迪斯曾偷偷去过那里,看到祖父浑浊的眼珠始终望着冥界的方向,从未瞥向海洋那边的繁华——波塞冬的宫殿里,珍珠铺地,珊瑚作柱,却留不住一个亡灵的目光。

卡戎指尖弹出一滴冥河水。水珠在空中划过一道晶莹的弧线,像一颗被遗忘的星子,精准地落在天平的左盘里。那滴水落地的瞬间突然炸开,化作拉达曼迪斯祖父的虚影:半鱼半骨的身躯上,半截三叉戟仍插在鱼鳍里,铁锈红的血顺着戟尖滴落,可那双骨爪却死死扒着界碑不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一松手,界碑就会被海浪卷走。

“他争的不是灵脉,是他自已的王座。”卡戎的声音里没有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你祖父守的是界碑,不是哈迪斯的野心。”虚影的骨爪突然动了动,似乎在认同这句话,随后便化作水汽,重新融入冥河的气息里。拉达曼迪斯望着空荡荡的天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祖父临终前的呢喃在耳边响起:“界碑倒了,冥界就成了别人的后院。”

埃阿科斯突然将羽毛笔掷在地上。笔杆在石缝里滚了两圈,笔尾的白色羽毛扫过卡戎的靴尖,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最终停在他脚边。这年轻的判官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像蚯蚓般凸起,连呼吸都带着怒意:“那先祖要如何处置哈迪斯陛下?”

他的目光扫过议事厅的穹顶,那里的壁画还留着克洛诺斯统治时的痕迹——泰坦巨人们将亡灵当牲畜驱赶,用他们的骨头垒成祭坛,用他们的血浇灌冥府的毒花。他的曾祖母曾是克洛诺斯的厨娘,围裙上总沾着烤面包的麦香,却因偷偷给那些被巨人踩断腿、挖掉眼睛的亡灵送饭,被巨斧劈成了两半。

“当年若不是他推翻克洛诺斯,我们这些亡灵后裔,至今还在被泰坦巨人当牲畜使唤!”埃阿科斯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血珠没有像往常一样迅速凝固,反而化作曾祖母的模样:上半身在冥河里漂浮,蓝白格子的围裙被水泡得发胀,下半身挂在城门上,风吹日晒成了干尸,可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麦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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