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正趴在桌前写题,笔尖在纸上划拉得歪歪扭扭,听见院里黄英和王玲的脚步声远了,忽然转头冲顾从卿挤眉弄眼,手里的铅笔头还在纸上戳了个黑窟窿。
“哥,我刚才都听见了。”
他压低声音,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春燕姐还说要带她来呢,是不是看上你啦?”
顾从卿刚改完一道错题,闻言头也没抬,拿起红笔在他本子上画了个叉:“一道题错三处,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
“哎别啊哥!”土豆捂着本子往后躲,“我这不是替春晓姐操心嘛!
你要是被人抢去当压寨相公,她该多伤心啊。”
他凑近了些,伸出两根手指,“除非你给我买两盒巧克力,我就帮你瞒着,不然我现在就给春晓姐写信告状!”
顾从卿终于抬眼,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威慑:“再胡咧咧,今晚的晚饭就别吃了。”
土豆“嘶”地吸了口凉气,摸着额头嘟囔:“本来就是嘛……上次村东头的二柱子,就是被他表妹缠得没法子,最后给买了糖才打发走。”
“大人的事少掺和。”顾从卿把他的本子推回去,“赶紧写,写完了我带你去打谷场看他们扬麦子,比你在这瞎琢磨有意思。”
土豆眼睛一亮,立刻乖乖拿起笔:“真的?
扬麦子是不是跟玩沙子似的?”
“比那带劲。”顾从卿看着他埋头写题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这小子,倒学会拿春晓来拿捏他了。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刘春燕的声音:“顾知青,在家吗?”
顾从卿抬眼看向门口,土豆也停下笔,冲他挤了挤眼睛,小声说:“来了来了,压寨相公的事要应验了……”
顾从卿没理他,起身往门口走,心里却明镜似的,这祝青青特意找过来,怕是不单单为了请教数学题那么简单。
顾从卿的目光在祝青青身上顿了顿,她穿着的确良衬衫,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爽朗的笑,看起来倒是落落大方。
他收回视线,语气平淡地对刘春燕点了点头:“没事,进来吧。”
祝青青抢先一步跨过门槛,眼睛飞快地扫过知青点的院子——泥土地面扫得干干净净,墙角堆着几捆晒干的柴火,屋檐下挂着玉米串,透着股踏实的烟火气。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顾从卿的身上,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脸上虽然带着点晒黑的痕迹,眼神却清亮沉稳,比县城里那些毛躁的男生看着顺眼多了。
“顾知青看着比我想象中年轻呢。”
祝青青笑着开口,语气熟稔得像是早就认识,“我爸总说,大城市来乡下插队的,都是有本事的人,今天一见,果然没说错。”
顾从卿没接她的话,只是往屋里指了指:“要问题目?
进去说吧,桌上有纸笔。”
顾从卿表达的很明白,他已经知道她们要过来的事了。
土豆趴在炕桌上,偷偷抬眼看祝青青,见她跟着顾从卿往屋里走,忍不住冲她做了个鬼脸。
祝青青就好像没听出来似的。
进了屋,祝青青也不客气,径直在炕边坐下,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数学练习册:“顾知青,你看这道几何题,我琢磨了好几天都没头绪……”
顾从卿接过练习册,目光落在题目上,手指在炕桌上轻轻点了点:“辅助线画错了,应该从这个顶点引垂线……”
他拿起铅笔,在纸上快速画了个图,“这样一来,两个三角形全等,边长就能求了。”
祝青青凑近了些,故意让肩膀离他近了点,声音软软的:“哦——原来是这样!
顾知青真厉害,比我们老师讲得还清楚。”
顾从卿像是没察觉,往后挪了挪身子,继续讲解:“这类型的题,关键在于找全等条件……”
土豆在一旁听得不耐烦,用笔杆敲了敲桌子:“喂,你不是来交朋友的吗?
怎么光做题啊?”
祝青青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跟有学问的人交朋友,不就得请教问题吗?
不像你,就知道玩。”
祝青青觉得顾知青这个弟弟太烦人了,一点都没有眼力见。
“我才不玩呢!”土豆立刻反驳,“我哥说我做完题就带我去打谷场!”
顾从卿讲完题,把练习册推回去:“还有别的题吗?
没有的话,我等会儿要去出去了。”
祝青青看着他明显疏离的态度,心里有点发堵,却还是笑着说:“没了没了,谢谢顾知青。
我在这待几天,以后说不定还得麻烦你呢。”
“我不一定有空。”顾从卿站起身,语气平淡,“我们还有事,你们自便。”
说完,他拿起靠墙的草帽,对土豆说:“题写完了?
走,去打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