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埃卡特琳娜这声应答曳着慵懒的尾音,伞沿杏色流苏随着她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那就把后面那几个人都带上休息吧。”魔术师小姐执起小丑女孩的手向前走去,她回眸时发梢掠过埃卡特琳娜的伞沿。
何家姐妹相视一笑,踩着青石板上斑驳的光影跟上脚步。巷口蒸笼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檐下那块写着“云来客栈”的木匾,晨光正好将“甲字叁号”房窗纸映得透亮。
客栈内,楠木雕花窗棂将晨光滤成朦胧的琥珀色。青瓷香炉里余烬尚温,素纱帐幔垂在花梨木拔步床前,隐约透出安睡的轮廓。临窗的湘竹榻上搁着未合的诗集,紫砂壶底还凝着未干的茶渍。
东厢房传来细微响动,原是猴六趴在月洞门边偷看,被羊九拎着衣领拽回廊柱后。猪十倚着栏杆打盹,憨胖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手边还搁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饼。二楼转角处的客房门虚掩着,能看见埃卡特琳娜的鹅黄裙摆曳过门槛,绢纸伞斜倚在墙边,杏色流苏静垂如睡。
“小朋友,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魔术师小姐抬手轻招,廊柱后立即探出猴六机灵的小脑袋,那双曾经阴沉的眼睛如今现出了些许光彩,他扶着褪色的朱漆廊柱直起身子,草鞋在青砖地上蹭出细响。
“嗯。”猴六将雪白兜帽轻轻戴上,身影在晨光中倏然模糊余音还未从檐角消散,那抹素白已如融雪般化入街市人潮。
“谢谢你们。”羊九目光微动,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和,她手指轻按廊柱,语气渐沉:“和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不一样,小六子他从小就被当成杀手,如今眼里终于有了光”
“谢什么啊。”魔术师小姐闻言轻笑,绛紫衣袖在晨光中流转生辉:“那孩子眼底的光,本就是他自个儿心里始终未灭的火种。”
羊九闻言身形微顿,眼底似有薄雾掠过晨光。她双唇轻启却未出声,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去看看大姐。”何宛萍转身踏上木梯,裙摆掠过阶前浮尘,她步履轻稳地行至二楼转角,推门时带起细微的风动。
她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女仔女孩在朱漆拔步床上睡得正酣,四肢舒展如写意的\"大\"字,半幅锦被滑落榻沿,露出中衣袖口磨起的毛边。日光透过素纱帐幔,在她松开的衣带上投下斑驳光影。
那悬在榻沿的锦被软缎面上,金线绣的缠枝莲纹勾着几缕散开的发丝。里侧被褥被卷成团压在腿下,枕边散着两三个用来压帐的布老虎,其中一只已被踹到脚踏边缘将落未落。
何宛婷见状轻笑,素手轻抬将被褥细细整理。她先将滑落的锦被轻轻拉起,把那绣着缠枝莲的软缎边角仔细掖在榻沿,又将卷作一团的里侧被褥慢慢抽平。见牛仔女孩怀中还紧搂着半幅被子,便小心地将褶皱处一一抚展。
指尖掠过时,她顺手将那只将落未落的布老虎拾起,轻轻放回枕边压住帐角。日光透过纱幔,照见她低头时唇角温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