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并不在意十一年前他遇见的到底是不是我,而更关心的是十一年前他到底遇见过什么,怎么会从高高在上的皇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你都知道了。”尽管这么问了,他也似乎并不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他过去的身份。
“嗯”我点点头:“当陆祁砚出席淮贤王大婚,你就该知道你的身份瞒不住了,那么,皇室后裔,难道也会缺衣少食?”
对于我这个孤儿来说,人生当中最困难的莫过于“缺衣少食”了。
我倚着廊柱,指尖轻轻拨弄着垂落的紫藤花穗,等着他的回答。他却只是望着庭院里那棵开得正盛的玉兰树出神。
荒婪收回目光,面具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锦衣玉食”他淡淡道:“有时候反而是最毒的穿肠药。”
“锦衣玉食还不好吗?”我在被领养前,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从不敢奢望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见过被金线绣在屏风上的鸾鸟吗?”他突然问:“羽翼用孔雀线缀着珍珠,眼睛是上等的祖母绿——连每一根绒毛都用最细的银丝勾勒得清清楚楚。”
我摇摇头,这个……还真没见过。
“我七岁那年,最喜欢趴在屏风前描摹那些鸟儿。直到某个深夜惊醒,突然看清了所有丝线都是从背面穿出来的。”他的面具在春光里泛起冷光:“每一针都扎透了绢帛。”
庭院里传来玉兰花瓣坠地的轻响。
“那年上元节,我偷溜出宫看灯会。卖糖人的老翁说小公子好福相,非要送我只糖山雀。”他顿了:“回宫时,父皇正等着查验我默写的《治国策》。”
我忽然不敢呼吸。
“那只糖山雀从袖袋里掉出来的瞬间,被父皇用玉如意碾成了粉末。”他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平静:“他说,南夏皇族不需要会惦记糖山雀的孩子。”
风过回廊,紫藤花雨簌簌而下。
“后来我才明白,屏风上的鸾鸟从来不是装饰。”他抬手接住一朵旋转落下的玉兰:“而是警告——每根被钉死的羽毛,都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枷锁。”
“那晚的糖山雀...”我轻声问:“是什么味道的?”
荒婪的身影在花影里凝固了许久。
“很甜。”他最终回答时,面具下传来极轻微的、碎玉般的颤音:“甜到十年来,每次想起都觉得喉间发苦。”
第一次,他把自己这么脆弱的一面展示在我面前,那么痛的过去倾诉给我听,让我这颗不安分的心揪着疼,却不敢表现出来一丝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