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金顺哲冷哼一声:“瞧你那点出息!若不是我们提前得到风声,让你在伙食上做些手脚,能引得那妖女亲自前来?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
朴志雄抬手制止了金顺哲,目光死死盯住李三:
“效果?效果就是她现在下令,按圣徽辅兵的标准供应伙食,还要府库直接拨付,专人督办!李三,我们让你暗中克扣粮饷,让孩子们吃得差些,是为了激起民怨,让那些送孩子来读书的父母看看,所谓‘皇化’、‘恩典’之下,他们的孩子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是为了让这些孩子从小就对圣徽心生怨恨!而不是让你把事情搞到台面上,引来慕容嫣的关注和严令!现在倒好,她一句话,我们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以后这学堂,反而要吃得更好!”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学堂,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
慕容嫣推行汉语教育,就是要从根本上断绝高句丽的文化和血脉传承,让下一代彻底忘记故国,成为圣徽的顺民。
这是比刀剑屠城更狠毒、更长远的“绝户计”。
他们无力阻止学堂的建立,只能想方设法从中破坏,让孩子们厌恶这里,让父母对圣徽的“恩典”失望。
李三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朴头领息怒!息怒啊!小的小的也是没办法啊!谁能想到谁能想到陛下不,那妖女会突然来视察还偏偏赶在饭点!小的小的已经尽量做得隐蔽了可可那些孩子天天吃糠咽菜,面黄肌瘦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啊。”
“废物!”金顺哲忍不住骂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朴志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掐死这个蠢货的冲动。
他知道,李三这种小角色,胆小怕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眼下,学堂厨房这个位置至关重要,暂时还离不开他。
“起来!”朴志雄低喝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慕容嫣既然下了严令,明日的伙食必须改善,这是底线,你不能再动手脚,否则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
李三如蒙大赦,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是是是,小的明白,明日一定一定让孩子们吃好。”
“吃好?”朴志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谁说要让他们一直吃好了?慕容嫣能来一次,还能天天来盯着不成?风头过去,府库拨付的银钱粮秣,该克扣的,还是要克扣!不过,手段要更隐蔽些。”
他凑近李三,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听着,以后采购,可以虚报价格,以次充好。送来的米粮,掺入少量砂石陈米,不易察觉。肉食蔬果,多用些快要变质或者品相差的,只要吃不死人就行。账目要做平,应付核查。最重要的是。”
朴志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芒:“可以在饭菜里,偶尔加一点点‘料’。”
李三浑身一颤,惊恐地抬头:“‘料’?朴头领您是说下毒?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会吃死人的!”
“蠢货!”金顺哲低斥道,“谁让你下剧毒了?找些巴豆、苦楝皮之类的东西,少量掺入,让孩子们吃了腹泻、呕吐,或者嘴里发苦,食欲不振即可。次数不用多,隔三差五来一次,让学堂里总是有孩子生病,让父母觉得这里风水不好,或者圣徽的饭菜不干净,克人!明白吗?要让他们从心里抵触这里!”
李三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而下。这比单纯克扣粮饷风险大得多,一旦被发现他不敢想象后果。
朴志雄看出他的恐惧,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威胁:“李三,别忘了,你的老婆孩子,还在我们手里。你若乖乖听话,事成之后,复国成功,你就是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若敢背叛,或者泄露半句哼,后果你应该清楚。”
李三想起被控制在义帜手中的家人,顿时面如死灰,最后一点反抗的念头也烟消云散。
他瘫软在地,有气无力地应道:“小的小的知道了,一切一切听从头领安排。”
“很好。”朴志雄站起身,阴影笼罩着李三,“记住,我们做这些,不是为了私利,是为了高句丽!为了不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数典忘祖,变成圣徽的狗!慕容嫣想用糖衣炮弹腐蚀我们的根,我们就偏要在她的糖里掺上沙子!让她这‘同文’大业,处处荆棘!”
他又交代了几句细节,比如如何与外界联络,如何传递消息等,便示意金顺哲吹熄油灯。
两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融入外面的夜色中,留下李三一个人瘫在黑暗中,浑身冰冷,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杂物房重归黑暗和死寂,只有李三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
窗外,月色凄冷,映照着这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学堂。慕容嫣白日里那雷霆万钧的“不能苦孩子,不能穷教育”的旨意,在这深沉的夜色中,已然被顽固的抵抗势力,悄然撕开了一道阴险的裂口。
文化的征服与反征服,在这看似不起眼的学堂厨房里,正以一种更隐蔽、更残酷的方式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