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可不会跟她莺莺燕燕,当即冷声道:“耶律南仙!有我在,你休想得大华半寸土地!你若敢兴兵南下,我定叫你大辽不复存在!”
耶律南仙一听这话,缓缓起身,赤着脚走到杨炯面前。她比杨炯矮些,需微微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她的凤眸明亮,带着几分倔强,又有几分不服输:“你觉得我赢不了你?”
“你觉得你赢得了我?” 杨炯反问,语气坚定,没有半分退让。
杨炯知道耶律南仙的本事,也知道大辽的实力,可大华如今兵强马壮,火器精良,绝非昔日可比,他有信心守住大华的疆土。
耶律南仙耸耸肩,背着手,绕着杨炯踱步,脚步轻盈,赤足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的目光扫过杨炯的脸,带着几分戏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些,“我大辽如今早就没了刚建国时的勇武,贵族们忙着购置土地田产,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无地可种,不出十年,即便没有外敌,也会因为土地不够而崩溃。”
杨炯算是听明白了她话中意思,当即骂道:“合着你们耕地不够,就想来抢我大华的土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咋办?”耶律南仙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无奈,“东北那地方苦寒,能种多少粮食?你大华物产丰富,土地肥沃,我不抢你抢谁?难不成让我看着百姓饿死?”
杨炯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当即哼道:“你怕是昏了头!你是不是觉得你契丹人是铜筋铁骨,能抵挡住我的大炮之威?
我大华的火炮,一炮便能轰塌你大辽的城墙,你若真敢来,定叫你有来无回!”
耶律南仙浅笑一声,上前一步,凑到杨炯面前,凤眸中闪过几分狡黠,声音压低了些,似是悄悄话:“你以为我为什么冒着被弹劾的风险,也要让你出现在众人面前?还给你冠了个‘词臣’的名头?”
杨炯心中一动,后退一步,狠狠瞪着她:“哈!合着你那心思就没断过!你还想掳我做你的驸马?耶律南仙,我告诉你,没门!”
“哈哈哈!那不然呢?” 耶律南仙笑得灿烂,伸手拍了拍杨炯的肩膀,带着几分得意,“你以为本宫是那么好招惹的?你想吃干抹净,没门儿!”
杨炯心头郁闷,合着这小狐狸先前设下“请君入瓮”的局,看似是为了对付萧奕,实则也是为了将他留在身边呀。
一念至此,杨炯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软了些:“南仙!你听我说!这世界足够大,容得下华辽两国,咱们没必要死磕到底。”
耶律南仙重新坐回画案边,交替着双腿,玉足轻晃,看着杨炯,眼中带着几分不屑:“我没耕地!大辽已经没地可分了,现在百姓过惯了聚城而居、耕地读书的日子,再也回不去草原上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了。没有土地,百姓就会饿肚子,饿肚子就会造反,你让我怎么办?”
“那你去抢别人呀!” 杨炯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这话不妥,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说法。
耶律南仙挑眉:“抢谁?周边的部落都被我大辽打服了,再往外,就是大华了,难不成你让我去抢塞尔柱人?他们比我大辽还穷。”
杨炯深吸一口气,走到水榭边,推开窗扇,指着西方的方向,解释道:“一路向西,翻过乌拉尔山,那里有一大片平原,土地广阔肥沃,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只是如今那里被罗斯帝国控制,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你派五千皮室军,突袭之下,应该就能将他们灭国。”
杨炯说得认真,语气中带着几分鼓动。他是真的不想与大辽开战,若是能将耶律南仙的注意力引向西方,对华辽两国都好。
耶律南仙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多远?”
“从析津府出发,走哈拉和林、澄海、塔剌思,过玉龙杰赤、喀山,最后到基辅,最快一百天左右。”
杨炯如实回答,他曾在地图上看过这些地方,对距离大致有个数。
耶律南仙一听,柳眉倒竖,伸手在杨炯胳膊上拧了一把,气道:“你耍我呀!我费了半天劲儿,去打那么远的漠北?还要走一百天,那我占了那地方能干什么?我也收不上来税呀!我看你就是故意坑我!”
杨炯疼得龇牙咧嘴,揉了揉胳膊,一脸“看笨蛋”的表情,教训道:“笨死了!种地能挣几个钱?你怎么把你老祖宗那收小弟的本事忘了?
你只要控制住色楞河以西的河谷草原地带,那里是漠北最富饶的地方,也是漠北诸部争夺的重点,到时候漠北诸部都会向你朝贡,金银珠宝、牛羊马匹,还不是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
做北境女皇,多来劲?咱俩死磕什么?”
耶律南仙被杨炯说得有些心动,却还是嘴硬:“你当我傻?那么远的地方,我怎么守得住?万一漠北诸部反叛,我还得派兵去镇压,得不偿失。”
杨炯见她松了口,心中一喜,又道:“你可以在那里设立都护府,派亲信去管理,再迁些契丹人过去,与当地人通婚,时间长了,那里自然就是大辽的地盘了。再说了,你派去的人,还能从朝贡中抽成,他们肯定愿意去。”
耶律南仙沉默半晌,忽然抬脚踹向杨炯的屁股,却被杨炯一把抓住脚踝。
杨炯握着她的脚,只觉触手温软,忍不住挠了挠她的脚底,引得耶律南仙痒得缩脚,嗔目连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让我穷兵黩武,无暇顾及大华!”
“女人呀!你的名字叫‘固执’!” 杨炯松开她的脚,无奈地叹道,“你怎么可以信任何人,唯独不信你的夫君呢?我!杨炯,你的挚爱呀!我还能害你不成?”
杨炯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惹得耶律南仙 “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耶律南仙白了他一眼,忽然收敛了笑容,认真道:“你杀了塞尔柱突厥人的使臣,他们来找我了,想要我跟他们合作,共同夹击大华。”
杨炯心中一紧,凝眉问道:“你答应了?”
耶律南仙像是看笨蛋一样看着他:“我若是答应了,你早就死在醉天仙酒楼了,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算你有点良心!” 杨炯松了口气,哼了一声,“那塞尔柱人,连西域都没打下来,还敢打我大华的主意,我看他们真是找死!!”
耶律南仙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眸动了动,忽然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什么提议?” 杨炯心中一动,有种不好的预感。
耶律南仙浅笑,站起身,走到画案边,拿起那幅《丹枫呦鹿图》,递到杨炯面前,认真道:“你要跟我结盟!咱们一同对漠北用兵!你不是说这世界够大吗?那何不你我共分天下?
你向西南,我向西北,咱们互不干涉,还能互相照应,岂不是比现在这样互相提防好?”
杨炯一听,立刻反应过来,指着她骂道:“好你个耶律南仙!合着你在这等我呢?我说你怎么突然要打大华了,你这是看我要布局西方,故意跟我玩声东击西是吧!你从一开始就是想跟我一同殖民西方,对吧!”
耶律南仙哈哈大笑,伸手扯了扯杨炯的脸蛋,眼中满是得意和柔情:“还是你最懂我!你跟那些什么西方野公主结盟有什么好?她们能给你什么?你不来找我,非要等我找你,你是故意让我跟你低头才开心吗?”
杨炯见她这又嗔又怨的模样,心头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道:“南仙!你我刚经历大战,两国元气大伤,此时远征漠北,实在不明智。再说了,大华如今正忙着发展民生,我不想再打仗了。”
耶律南仙轻哼一声,走到水榭边,看着满池荷花,语气沉了些:“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成立了两个所谓的‘公司’,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还派你那唯一的铁甲舰出海,我知道你绝对有大动作,不然不可能将你那宝贝铁甲舰派出去。”
她转过身,看着杨炯,眼神认真:“杨炯,我必须要提醒你!你们大华现在发展得太快了,快到周边国家全都惧怕。就你那些火器,只要见识过的,没有不心动的;可再看那铁甲舰,这心中恐怕就只有恐惧了。
你以为恐惧到了极致是什么吗?是愤怒,是嫉妒!你以为你想要安心发展就能安心发展?若是你周边的国家联合起来,组成反大华联盟,一同来攻,你当如何?”
杨炯一听,眉头紧锁。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觉得大华实力强大,那些国家不敢轻易来犯。可经耶律南仙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恐惧确实会让人失去理智,若是真的组成反大华联盟,大华即便能赢,也会损失惨重。
“你这是威胁我?”杨炯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若我不答应你,你就要联合其他人,组织反大华联盟?”
耶律南仙瞪了他一眼,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双手叉腰,大声道:“你就一点都不信任我?你可是我的挚爱呀!我好伤心!”
她说着,还故意挤出几滴眼泪,模样滑稽得很。
“停停停!你这演技也太差了!” 杨炯摆手,又气又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结盟之事,我可以考虑,行了吧!”
耶律南仙见他松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指了指画案上的《丹枫呦鹿图》:“过来题诗!这么好的画,没有题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杨炯一愣,走到画案边,目光落在画上那只趴在雌鹿身下的幼鹿身上,心头一跳,有些惊讶地看着耶律南仙的小腹:“你…… 你怀孕了?”
“怀个屁!” 耶律南仙脸一红,拿起画笔就朝他扔去,却被杨炯一把接住,“你若再这么气我,永远也别想我给你生儿子!”
杨炯赶忙上前,搂着她的腰,轻声安抚:“好好好,是我孟浪了。你早表明鹿胎衍福的态度,我还能不答应你吗?”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耶律南仙嘴硬,却没有推开他,反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软了些。
杨炯见她这傲娇模样,心中一暖,拿起地上的狼毫笔,沾了些墨,在画卷的空白处写下:“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佳妻,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妻之好我,示我周行。”
耶律南仙凑过来看了,撇撇嘴,嫌弃道:“什么呀!油嘴滑舌的,白瞎了我这幅逐鹿图!”
嘴上虽嫌弃,眼中却满是笑意。
随即,耶律南仙抢过画笔,学着杨炯的格式,以草书写下:“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郎君,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夫妻同力,天下归心。”
写完,耶律南仙将画笔一把甩飞,画笔“哐当” 一声撞在墙上,掉落在地。
耶律南仙转过身,一把将杨炯扑倒在地毯上,仰头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又有几分霸道:“来!”
“来什么?” 杨炯一愣,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心跳不由得加速。
“呆子!”耶律南仙嗔了他一眼,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呦鹿添丁呀!不然以后谁给你管这偌大的世界!”
耶律南仙说着,突然近前相就。
忽有风至,卷《丹枫呦鹿图》坠地。诸色矿料倾覆,朱砂、藤黄、花青相混,斑斓满地。
水榭荷香透帘,素纱漫卷,覆二人如帷。画架轰然倾覆,彩泼松木地板,氤氲成迹,状若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