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关城下,刘备大军垒石为营,连绵数里,声势赫赫。
源水河道已重新开凿,虽因先前投粪断流仍余秽臭之气,却无碍引渠浇灌。
城外荒废土地尽数翻耕,粟米种子已播撒入土,焕发生机。
新掘的水井亦出水澄澈,可汲甘凉之水供军民用度。
而距武关二十里之处,正是刘备囤积粮草的大营,名曰“峙粮营”。
为全军供给之根本。
木牛流马携带着上庸三郡的粮草,源源不断送至前线,囤积于峙粮营中。
城上,夏侯惇看着眼前的一切,眉目微醺:“刘豫州这是要做什么?”
刘备今虽称帝,夏侯惇还是愿以其豫州牧时旧名相称。
有些尊重,但不多。
乐进亦不解:“哪有将粮草大营置于此处?分明是诱我等相攻!”
“哼,我岂不知?”
夏侯惇抚髯冷笑:“彼用计如此拙劣,焉能不为人识破?刘豫州侧畔若失徐元直、诸葛孔明,便与刘璋无别矣!”
“将军,不可轻敌。”
夏侯惇点点头:“我非轻敌,刘备所恃者,唯此二人;若能破其智囊,彼军便如断头之龙,不足为惧。”
乐进颔首:“观此情形,刘备欲在此久战矣。”
“久战……”
夏侯惇单目微眯,细察远处那粮草大营,却又说道:“真有如此多粮草耶?”
“据探报言,乃其木牛流马所运。”
“这刘备有粮草相持,果然难办也。”
乐进有种感觉,夏侯惇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确实有袭营之意。
因为不光夏侯惇,他也有袭营的冲动。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根香喷喷的肉骨头就摆在那里,家犬纵知其或有剧毒,仍忍不住狂嗅其香,恨不得将其叼来吃掉。
不是说那狗儿不怕死,而是它被重利所诱,抱着一丝侥幸之心。
万一忘记下毒了呢?
又或者那种毒对旁人有效。
却单单对我无效呢?
或是见一绝世佳人,斜倚床榻,玉足青葱,朝你嫣然勾指。
你明知她恐染花柳恶疾,却仍按捺不住心头欲念,总想一亲芳泽。
万一她本是清白身子呢?
万一侥幸得手,既享绝色,又无后患呢?
人心总是贪婪的。
面对巨大的利益,又总爱抱着一丝侥幸。
此时此刻,乐进心中想的是:刘备粮草大营距我城不过二十里,纵马疾驰,只需要一个时辰就可抵达存粮营地。
倘若我选择夜深之时,纵然有伏,亦恐来不及相救。
若得焚毁刘备粮草大营,刘备必然退军,便堪比当年灭袁绍,焚乌巢之功。
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也确实可惜。
故而脑中常思此事,欲寻袭营之良机。
七日后,夏侯惇再临城头望刘备营地,只见营垒规制愈发齐整,壁垒高筑、鹿角环绕,已颇具久驻之态;
那“峙粮营”更是规模渐扩,粮囤层层堆叠,往来搬运的士卒络绎不绝,显是因周转顺畅,供给效率大增。
夏侯惇开始愈发心惊:“若其粮草真如这般丰足,又能周转无碍,此役怕是要成拉锯之势,我军久耗之下,恐难支撑!”
乐进仍按捺住劫营之念,进言道:“君侯,我军亦有粮草从弘农而至,可支久持,不必惧那刘备!”
夏侯惇抚髯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