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好的种子捞出来,摊在竹筛里晾凉,然后倒进陶瓮里,密封好,等着发酵。“发酵得三天,可孩子们等不起啊。” 王雪看着陶瓮,皱起了眉头。林婉儿却笑着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小陶瓮:“我早料到了,前几年我炮制过一些芜荑,一直密封在瓮里,药性还在,先拿出来应急,等新的发酵好再用。” 王宁又惊又喜,连忙打开陶瓮——里面的芜荑呈黄褐色,带着特异的香气,正是上好的药材。
第二天一早,百草堂刚开门,就挤满了带孩子来治病的村民。王宁坐在诊桌后,面前摆着研好的芜荑粉,旁边是槟榔、使君子等药材。他仔细给每个孩子诊脉,根据年龄调整药量,然后让张娜和王雪抓药、煎药。
“这药里有芜荑,喝了能把肚子里的虫子打下来,还能开胃,以后要让孩子勤洗手,别生吃瓜果。” 王宁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家长。第一个喝药的是赵大柱的儿子,药刚下肚没多久,孩子就喊着要上茅房,回来后就说肚子不疼了,还主动要吃粥。赵大柱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王宁的手不停道谢。
消息很快传遍了青石镇,连周边村子的人都带着孩子来百草堂看病。药铺里忙得热火朝天,张娜和王雪抓药抓得手都酸了,张阳则在炮制坊里盯着新一批芜荑的发酵情况,林婉儿偶尔也出来帮忙鉴别药材,脸上满是欣慰。
可就在这时,麻烦找上门了。那天下午,刘二带着两个地痞,在药铺门口大声嚷嚷:“大家别上当!王宁用的芜荑是野地里采的,没经过正经炮制,有毒!昨天李村就有个孩子喝了他的药,上吐下泻,差点没命!”
这话一出,原本围着药铺的村民瞬间安静下来,几个正准备抓药的家长也犹豫着往后退。王雪气得脸都红了,冲出去大声反驳:“你胡说!我们的芜荑是按古法炮制的,林姨以前在宫里都用过这种方法,怎么会有毒?”
“宫里?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刘二抱着胳膊,冷笑一声,“那老妇人看着就像个骗子,王宁肯定是想赚钱想疯了,拿野药给孩子吃!” 村民们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开始质疑,甚至有人提出要退药。
王宁听见外面的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他面色平静,手里拿着一小包芜荑,走到刘二面前:“刘二,你说我的芜荑有毒,可有证据?李村哪个孩子喝了我的药上吐下泻?你把人带来,我当着大家的面给他诊脉,要是我的药有问题,我赔他所有医药费,还关门大吉!”
刘二被他问得一愣,眼神闪烁:“我……我是听别人说的,反正你这药就是不安全!” 王宁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这是孙玉国故意让他来散布谣言,想破坏百草堂的生意。
他转身面向村民,举起手里的芜荑,声音清亮:“大家看,这芜荑是榆科植物大果榆的种子,经煮制、发酵而成,《本草纲目》里记载,它‘味辛、苦,性温,归脾、胃经,能杀虫消积、除湿止痢’,是治小儿疳积的良药。我昨天刚从后山采回种子,林姨可以作证,我们的炮制方法是宫廷里传下来的,绝对安全!”
林婉儿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那本泛黄的医书,翻开给众人看:“这是我当年在宫里当药工时记的笔记,上面详细写了芜荑的炮制方法,和我们现在用的一模一样。昨天喝药的孩子,今天都好转了,要是有毒,他们怎么会没事?”
村民们听了,又看了看医书上的字迹,渐渐放下了疑虑。这时,赵大柱抱着儿子走了过来,孩子脸色红润,正手里拿着个馒头啃得香:“大家别信刘二的鬼话!我家娃昨天喝了药,今天就不疼了,还能吃饭了!王掌柜是好人,不会拿孩子的命开玩笑!”
刘二见众人不信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王宁冷冷地盯着:“刘二,你要是再散布谣言,我就去官府告你,告你诬陷好人,害孩子们耽误治病!” 刘二被他的气势吓住,又看了看周围村民愤怒的眼神,不敢再说话,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可王宁知道,孙玉国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看着手里的芜荑,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用好这味药,治好所有孩子,让孙玉国的阴谋彻底破产。
刘二被赶跑的第二天,济世堂的门帘一早就挂得笔直,孙玉国穿着一身簇新的藏青绸缎长衫,站在门口迎客,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透着精明。他手里把玩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见村民路过,就凑上去说:“王宁那芜荑来路不明,昨天没出事是运气,要是真把孩子吃坏了,哭都来不及。我这儿有正经药材铺进的‘驱虫散’,虽贵点,但安全啊。”
这话传到百草堂时,王宁正在给一个刚从邻村来的孩子诊脉。那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肚子却鼓得像个小皮球,家长急得直掉眼泪。王宁摸完脉,轻声说:“是虫积,还好不算重,喝两剂带芜荑的药就能好。” 正说着,药铺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孙玉国带着刘二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王掌柜,忙着呢?” 孙玉国皮笑肉不笑,走到诊桌前,目光扫过桌上的芜荑粉,“听说你这芜荑能治疳积,我倒有些不信。毕竟是野地里采的东西,万一有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宁放下笔,抬头看他:“孙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爽快!” 孙玉国拍了下手,“我倒有个主意,咱们设个赌局。你不是说你这芜荑有效吗?我这儿有个病人,是我远房侄子,也是虫积,你用你的芜荑治,我用我的‘驱虫散’治,三天后看效果。要是你治好了,我当众给你赔礼道歉,再把济世堂一半的药材送给你;要是你治不好,你就关了百草堂,永远别在青石镇行医!”
这话一出,药铺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王雪急得拉了拉王宁的袖子:“哥,别跟他赌!他肯定没安好心!” 张娜也皱着眉,眼神里满是担忧。王宁却看着孙玉国,心里清楚,这是孙玉国逼他摊牌——要是不赌,村民们会更怀疑芜荑的药效;要是赌,孙玉国说不定在病人身上做了手脚。
可他转念一想,那些等着治病的孩子,那些信任他的村民,他不能退缩。“好,我跟你赌。” 王宁站起身,声音坚定,“但我有个条件,病人必须让我亲自诊脉,用药过程也得公开,不能有半点猫腻。” 孙玉国没想到他这么痛快,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问题!我这就把我侄子带来。”
没过多久,刘二就领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那孩子和其他患儿一样,面黄肌瘦,腹胀哭闹,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王宁仔细给他诊脉,又看了看舌苔,确认是普通虫积,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转身让张娜抓药,特意多加了些芜荑,又叮嘱家长:“这药一天煎一剂,分两次喝,喝完让孩子多休息,别吃生冷的东西。”
孙玉国也给孩子开了“驱虫散”,却悄悄把家长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王宁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让王雪每天去病人家观察情况,记录孩子的饮食和病情变化。
第一天过去,孩子喝了王宁的药,哭闹少了些,但还是没什么胃口。孙玉国在镇上四处宣扬:“你看,王宁的药没效果吧?我就说那芜荑是废物!” 有些村民又开始动摇,王雪急得直跺脚:“哥,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再加点别的药?” 王宁却摇了摇头:“治病得按疗程来,芜荑杀虫消积需要时间,不能急。”
第二天,孩子喝了第二剂药,中午居然主动要吃半碗粥。王雪兴冲冲地跑回药铺报信,王宁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可没过多久,病人家长就哭着跑来了:“王掌柜,不好了!孩子喝完药后吐了,还说肚子疼得更厉害了!” 孙玉国也跟着赶来,指着王宁嚷嚷:“你看!我说这药有毒吧!你还不承认!”
王宁心里一紧,赶紧跟着家长去看孩子。那孩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捂着肚子哼哼。王宁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忽然发现孩子的嘴角有残留的糖渣。“孩子刚才吃什么了?” 他问家长。家长支支吾吾地说:“孙掌柜刚才送来些糖糕,孩子馋,就吃了两块……”
王宁一下子明白了,转身看着跟来的孙玉国:“孙掌柜,你倒是精明!芜荑性温,能温运脾胃,可孩子刚喝了药,脾胃还弱,你让他吃甜腻的糖糕,这不等于给脾胃添负担吗?孩子呕吐腹痛,根本不是药的问题,是你送的糖糕闹的!”
孙玉国被戳穿,脸色瞬间变了,却还想狡辩:“我……我就是好心送点糖糕,谁知道他这么不禁吃。” 这时,林婉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药包:“孙掌柜,别再装了。我刚才去济世堂附近打听了,你那‘驱虫散’里,根本没有正经驱虫药材,反而加了些泻药,孩子吃了只会更虚弱。” 她说着,打开药包,一股刺鼻的气味飘了出来,“这味道,是巴豆粉吧?你想用泻药让孩子‘排便驱虫’,却不顾孩子的身体,真是黑心!”
村民们这下都明白了,纷纷指责孙玉国。孙玉国见势不妙,拉着刘二就要跑,却被赵大柱和几个村民拦住了。“孙玉国,你想跑?你得给孩子们一个交代!” 赵大柱气愤地说。孙玉国没办法,只好当众给王宁赔礼道歉,又把济世堂的药材都捐了出来。
第三天,孩子继续喝王宁的药,没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病情很快就好转了,能正常吃饭,肚子也不胀了。村民们都围着王宁道谢,孙玉国则灰溜溜地关了济世堂,再也不敢在青石镇露面。
王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很是感慨。他拿起桌上的芜荑粉,对众人说:“这味药虽然普通,却是治虫积的良方。行医之人,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心,要是像孙玉国那样,只想着赚钱,迟早会栽跟头。” 众人听了,都连连点头,对王宁更加敬佩。
济世堂关门那天,青石镇的阳光格外透亮。王宁正带着王雪在百草堂后院晾晒新炮制好的芜荑,黄褐色的药材摊在竹筛上,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散发出特异的香气。张阳蹲在旁边,手把手教王雪分辨芜荑的成色:“你看,好的芜荑断面得是黄黑色,捏着松脆不结块,闻着有股子清香气,要是发潮发闷,那就是炮制时没烘干。”
王雪听得认真,手指轻轻捻起一点芜荑,放在鼻尖细闻,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哥,林姨说她当年在宫里炮制芜荑,是不是还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这话刚落,就见林婉儿从月亮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木盒,笑着说:“你这丫头,倒是会追问。”
众人围了过去,林婉儿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线装的旧册子,封面上写着“宫廷药材炮制秘录”。她翻到记着芜荑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迹说:“当年我在宫里,师傅教我炮制芜荑时,会在发酵的陶瓮里加少量陈艾绒,既能增强杀虫功效,又能温养脾胃,尤其适合体质弱的孩子。之前情况急,没来得及用这个法子,现在正好教给你们。”
王宁接过册子,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心里满是感激:“林姨,谢谢您把这么珍贵的法子传下来。” 林婉儿摇摇头:“好法子就得传给心善的人,不然放在我这儿,也是浪费。你们用这法子炮制芜荑,以后治小儿疳积,效果会更好。”
正说着,药铺门口传来马车轱辘的声响,张娜笑着走进后院:“王宁,钱多多来了,还拉了一车药材,说要给咱们百草堂补货。” 众人走到前院,就见钱多多穿着一身体面的绸缎褂子,正指挥着伙计搬药材,脸上满是歉意:“王掌柜,之前是我糊涂,听了孙玉国的话,断了你的芜荑供应,你可别跟我计较。这是我从外地采买的好药材,以后你这儿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保证第一时间送来。”
王宁看着满车的药材,又看了看钱多多诚恳的眼神,笑着说:“钱叔,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只要你以后能保证药材品质,多为百姓着想,咱们以后就是好伙伴。” 钱多多连忙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日子一天天过去,百草堂的名声越来越大,周边村镇的人都慕名来求医,尤其是治小儿疳积,用的都是王宁他们炮制的芜荑。王雪也渐渐能独当一面,不仅会辨认药材、抓药,还能跟着王宁给病人诊脉,双丫髻上的绿丝带换成了素雅的青布带,脸上也多了几分沉稳。
有一天,青石镇来了个游方郎中,听说百草堂的芜荑治疳积很灵,特意来拜访。王宁热情地招待他,还拿出新炮制的芜荑,请他品鉴。游方郎中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赞叹道:“王掌柜,你这芜荑炮制得好啊!成色足,药性纯,比我在城里药铺见的还好。” 王宁笑着把林婉儿教的炮制法子说了,游方郎中听得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这法子真是精妙,我回去也得试试。”
临走时,游方郎中问王宁:“你这芜荑效果这么好,怎么不申请个招牌,卖个好价钱?” 王宁指了指药铺墙上“医者仁心”的匾额,轻声说:“我开这药铺,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给百姓治病。这芜荑是山野里的普通药材,要是卖贵了,百姓用不起,那还有什么意义?” 游方郎中听了,深受触动,对着王宁拱了拱手:“王掌柜高义,我佩服!”
这年秋天,王宁带着王雪、张阳去后山的大果榆林采种子,远远就看见一群孩子在榆树下玩耍,手里拿着用榆树叶编的小篮子。一个孩子看见他们,笑着跑过来:“王大夫,你们是来采榆树种的吗?我娘说,就是用这树种做的药,治好了我的肚子疼!” 王宁摸了摸孩子的头,掌心触到柔软的头发,心里满是暖意。那孩子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举着一片刚摘的榆树叶,递到王宁面前:“大夫你看,这叶子边缘有小锯齿,跟我娘缝衣服的针脚似的。”
王雪蹲下身,接过树叶笑着说:“这是大果榆的叶子,咱们炮制芜荑的种子,就长在这树上呢。” 孩子听了,更兴奋了,拉着王雪的手往树林里跑:“我知道哪棵树的种子多,我带你们去!” 张阳跟在后面,看着这热闹的景象,笑着对王宁说:“没想到这普通的大果榆,如今倒成了镇上的‘救命树’。”
王宁望着满山坡的大果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织成金色的网。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孩子们的笑声。他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冒雨进山寻药的模样,想起药铺里焦急等待的家长,想起孙玉国的刁难与算计,再看眼前这平和的景象,忽然觉得一切辛苦都有了意义。
等采完种子,夕阳已经西斜。王宁他们背着装满种子的背篓往回走,身后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路过青石镇口时,赵大柱正带着几个村民在老槐树下乘凉,看见他们,连忙起身打招呼:“王掌柜,采种子回来了?我家娃昨天还说,要跟你去后山看大果树呢!” 王宁笑着点头:“下次采种子,让孩子们都跟着来,也让他们知道,咱们吃的药,是从哪来的。”
回到百草堂,张娜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饭桌上,王雪捧着那本“宫廷药材炮制秘录”,认真地问林婉儿:“林姨,您说这陈艾绒加多少最合适?要是加少了,会不会没效果?加太多了,会不会影响芜荑的药性?” 林婉儿放下筷子,耐心地解释:“按种子的量来算,十斤种子加一两陈艾绒就够了,得先把艾绒晒干揉碎,和种子一起装进陶瓮,发酵时还要每天翻一次,让药性匀净……”
王宁看着妹妹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身边的张娜、张阳和林婉儿,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踏实的感觉。他知道,这百草堂不只是一个药铺,更是一个传承——传承着药材的知识,传承着行医的仁心,也传承着人与人之间的温暖。
后来,每到大果榆种子成熟的季节,王宁都会带着镇上的孩子去后山采种子,教他们辨认大果榆,给他们讲芜荑治病的故事。孩子们渐渐都知道,山坡上那些高大的树,结出的种子能做成治病的药,也知道百草堂里的王大夫,会用这些种子,守护着他们的健康。
多年后,王雪也成了青石镇有名的大夫,她接过王宁的担子,继续经营着百草堂,也继续用林婉儿传下来的法子炮制芜荑。每当有人问起她行医的初心,她总会指着药铺墙上“医者仁心”的匾额,还有后院晾晒的芜荑,轻声说:“我哥说过,药材不分贵贱,重要的是用它的人,有一颗想治病救人的心。这芜荑是山野里的普通药材,可它能治好孩子们的病,这就是它的贵重之处。”
而那片后山的大果榆林,依旧每年枝繁叶茂,结出饱满的种子。风吹过树林时,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王宁寻药时的脚步声,听见孩子们的笑声,也听见那味名为芜荑的药材,在时光里静静诉说着一个关于仁心与传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