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露菜，秋分麦！
“你这是, 让我去当恶人？”老爷子皱着眉头。
苏婉给老爷子摇扇，神色无比认真，道：“这怎么能是恶人, 是帮助张松兄弟彻底解决问题。”
这次，张松、张柏的表现可圈可点, 尤其是张松，能特意嘱咐弟弟跟着, 苏婉觉得，这小子有点东西。
“张松已经在学堂读书, 张柏明年后年说不定也会来, 也算是您老的弟子, 为弟子出面怎么算恶人, 再说，之前咱家的事儿总是麻烦张军爷爷，这次到您老出面还人情的时候了！”
得到老爷子模棱两可的应承，苏婉没再催促, 她跟家里说了一声，出村搭驴车去往府城。
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事儿很多, 家家户户亲兄弟也有扯皮的时候，但苏家村张康明、张康灵家，却是令众人大开眼界。
无他, 这后娘跑继女亲亲二叔家抢人，要将继女作价卖了补贴娘家，还是头一次见。
也不知是朱家又给朱氏说了什么，还是朱氏自己的主意, 大清早大家才吃完早饭，上工下地的人都还没出发门, 左右邻居就听见张康灵家的吵闹声。
听音都不用趴墙角，直接站在院中，说得话一清二楚。
这朱氏，跑到自己的二叔子家要继女，张康灵夫妻肯定不同意，问朱氏找自己的侄女回去干什么。
朱氏穿得很是体面，一身绛红裙绣裙就不说了，裙摆还绣了白梅，一看就是在府城裁缝铺置办的。
大言不惭道自己娘家侄儿不行了，需要成亲冲喜，继女不愿嫁过去，那就给表哥凑聘礼。
周围人家听到这话的人差点跌趴在地上，这，这，无耻到这种地步，朱氏也算是人才！
当出嫁女、后娘做到这地步，整个安阳县都找不出第二个。
张康灵妻子王氏也是个泼辣的，且中间还有个女儿，正是说亲的年纪，怎可能让侄女卖身被人说三道四，直接与大嫂朱氏撕扯起来。
“你个不要脸的，自己穿金戴银，补贴娘家要卖我侄女，你怎么不去卖你娘家侄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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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们朱家缺了大德，阴损事儿干多了要断子绝孙，只一个独苗苗没女儿，啊，那你干脆把你自己卖了去补贴你那好娘家啊”
王氏穿得利落，又惯常干农活，力气大手脚利索，三两下就将打扮得人模人样的大嫂抽得发迹散乱，若不是为了自己女儿名声着想，她都想扒了朱氏衣服让大家伙看看，嘴上更是丝毫不让半寸！
“没分家之前你补贴娘家，挤兑我家和三叔，公爹婆婆想着兄弟和睦不伤情份分了家，这些年你拿大哥汗水钱怎么补贴你娘家我们外人管不着。”
“你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娃儿自己不心疼，干我们这些外人啥事儿，可你现在卖我侄女芳芳就是不行，你个没良心的木疙瘩，现在卖芳芳补贴娘家，是不是以后你那好侄子儿女娶亲出嫁没钱就得卖松柏两兄弟？”
“张家比不上里正叔家，但也是门风清正的人家，别把你们朱家那阴损招在我们这里使，你不为松柏两兄弟想，我不能不为我家椿儿的以后着想，去叫你男人来，跟我当家的说道说道，这卖女卖儿补贴岳家什么时候是个头？”
两妯娌撕扯，朱氏完全处于弱势，嘴上功夫不敌，手上力气也弱，完全被压制。
而周围人家听王氏的话纷纷觉得在理，有那上年纪的来帮忙说情，想着让朱氏认错，给妯娌赔情，且发誓不卖儿女补贴娘家。
可朱氏死活不认，嘴硬得很，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都出血了依然不罢休！
“你们是不知道，那女人穿得可好了！”李秀儿竖起手指，气愤道：“我娘说府城一般的裁缝铺做，都要八十文，还不算面料钱。”
苏婉比较好奇后续，追问：“后来呢？”
李秀儿嘟嘴，“我娘不让我看，让我来你家，不过我出门的时候碰见了张家爷奶和康毅叔。”
苏婉出门，在院子看天色，瞥见从门口匆匆而过的人影，心里有了猜测。
秦芸来时，正逢学生下课休息，隔壁院子一片打闹声，她没像往常一样先来苏婉家，而是让丫鬟婆子卸东西，自己跑隔壁要杏儿安儿。
对，没错，就是要！
现在俩崽崽不能随意逃学旷课，遇事请假都很有难度，秦芸直接去隔壁要人。
好在老爷子有事儿没在家，苏志栋这个做师兄的，完全抵不过师父爱女的乞求，只得破例放人。
带着杏儿安儿小树出院门时，秦芸大手一挥，表示一会儿给众人送自家铺子的糕点。
身后跟着师弟师妹外加半个新师弟进正堂，她趁众人注意力在桌上，给了苏婉一个得意的眼神。
苏婉笑着给李秀儿介绍，末了，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闺蜜李秀儿介绍给师姐。
秦芸找嬷嬷要了一个香囊给李秀儿做见面礼，继而好奇道：“我刚才进村，见好多人围在一户人家院外，出什么事儿了？”
见杏儿安儿也瞪大眼睛，苏婉笑道：“我们也没听到声，杏儿安儿，你俩帮师姐个忙，将带给爷奶的礼送过去好不好？”
杏儿安儿出门，她才解释，言简意赅，省去了很多细节，但秦芸依然瞪大眼睛，这比昨儿
见她这样，本有些局促的李秀儿觉得大户人家小姐好像跟自己没两样，顺嘴补充了好多。
这下，秦芸算是开眼界了，很是捧场，跟李秀儿两人说相声般，屋内只剩逗哏与捧哏的声音。
见秦芸跃跃欲试要去现场凑热闹，苏婉给嬷嬷使眼色。
“小姐，夫人交代了正事”
秦芸火热的心凉下来，失望道：“对哦，那我不去了。”
张家的闹剧，下午彻底落下帷幕。
结果也是出乎众人意料。
看着一脸灰败扯着朱氏回自家的张康明，凑热闹的纷纷让路，有些上了年龄的老太太，心里念了一回造孽！
待里正、几家族老陆陆续续从张康灵家离开后，消息才慢慢传开。
张军、杨氏出一百两跟长子买下孙女张芳，张芳以后是死是活都与亲爹后娘没干系。
而最关键的是，张松，这个十岁生辰还没过的张康明的长子，当着爷奶、里正、几家族老的面跪在地上请求分家，他要带着弟弟独自过活！
听闻这话，在场的人当场惊掉下巴。
这，十岁以下单独过活的孩子苏家村有先例，但那是十几二十年前，都是爹死娘跑家里没个爷奶叔伯照应的。
在座之人，皆看向张军。
张松才不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害怕被亲娘作价卖，言之凿凿，爹娘一起过，他带弟弟过，娘要将爹那一份家业全补贴外家都行，但给他跟弟弟留点束修。
张柏见哥哥跪，也懵懵懂懂跪下。
见兄弟俩一人哭得凄惨，一人懵懂无知，里正于心不忍，“还是两孩子呢！”
一直没说话当透明人的苏老爷子开口了，慢慢道：“两孩子都是机灵的，以后读书说不得有出息，往远了说，家里孙辈重孙辈都要读书，名声重要，考秀才试要签廪保互结！”
众人一愣，继而清醒，这可是顶顶重要，若要因两人影响整个苏家村名声，这以后哪个廪生愿意给苏家村的读书人签保证书。
猝不及防的分家令张康明手足无措，他向爹娘保证，向里正族老发誓，可惜，没人愿意搭上整个村子的名声信他。
经过讨论，张康明家的家业分三份，张康明及妻朱氏得三成，但因现下两子无赡养能力，因此，多加一成家业抵赡养费，剩下六成张松张柏均分，目前暂由爷爷张军代管，待成家后交由本人。
张松顺水推舟，拿出一成家业做自己跟弟弟的柴火钱，以后就在爷奶家吃住，束修从家业出。
得了这么一个结果，是张康明、朱氏完全没想到的。
朱氏还想闹，给儿子冠上不孝的污名，被张康明压制。
他只是遇上朱氏脑子不清醒，并不代表人就蠢笨，折腾自家，外人顶多说几句，若要影响整个村子，被除族赶出村都是轻的！
有那好事之人觉得朱氏绝对不会就此放手，还等着看后续好戏，可一连好几日，张家三家皆无动静，该下地的下地，该读书的读书。
除了躺在自家整日哭嚎的朱氏，不曾露面的张芳，其他人好像一切都正常。
他们没等来热闹，倒是等来张康毅带商队又要南下。
这可不得了，家家户户都想塞人，姚庄因张栓粮牵线，也来了很多青壮，还带了三辆骡车的货物。
这次南下的商队，比之上次，队伍庞大了一倍不止，送行的人不止苏家村，临近的上阳村也来了好多人看热闹。
送行之人，泰半满心满眼都是被油布包裹严实的板车，叮嘱自家随商队出行的丈夫/孩子，一定要看好板车，这可是家里的银钱。
卖给作坊的洋芋还没结钱，就等这次商队回来。
随着车队缓缓前行，路上的人声更嘈杂，虽是“耶娘妻子走相送”，却无“牵衣顿足拦道哭”，商队的人神采飞扬，送行者满面喜色！
苏志栋穿梭在人群中，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加快脚步。
看见他，苏婉跟梨花说了一声，欢快招手。
商队走后，日子又恢复平静，忙着耕地撒肥，为冬小麦种植做准备，还要摘果子收菜，家里有核桃树的人家要打核桃。
山野趁着人们不注意，缓缓换新装！
天气转凉，学堂恢复中午休息半个时辰的作息，下学后，孩子们成群结伴跑山上去打野枣。
杏儿安儿和小树跟着跑了好几回。
苏婉和李秀儿也去了几次，不过两人是跟着魏小妹苏柱子。
现在地里庄稼就剩黄豆，山地干旱，种豆子的人家不多，好些地是麦茬，没割完的番麦杆，将羊赶山上不怕糟蹋庄稼。
魏小妹和苏柱子放羊时发现了好几处“宝地”，枣树繁茂野枣圆大。
苏婉、李秀儿跟着一道打了好多野枣，即便还带着青皮，吃着却是甜脆。
只是打野枣要小心，繁茂的枣树后面谁知道有什么，蛇倒还好，察觉动静它自己先溜了，最怕藏有蜂窝。
魏小妹连羊都不敢往草深处赶，就怕被蜂蛰。
学堂好些人都被蛰过，杏儿安儿、小树运气好，一般都是站在远处看，一有动静不是率先转身撒腿跑，就是衣服包头趴地上不动，倒没被蛰过。
只是，好运终究有用完的时候！
听着闹哄哄的声音，梨花笑道：“回来了，我去看看。”
苏婉跟着一起出门，就见提着布袋的孩子呼啦啦跑来，三小的被张椿等人背着，杏儿安儿脸上肉眼可见两处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