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二进院子,苏婉听不清众人说什么,但能看清楚大家都很放松,气氛很松弛,挠着下巴道:“难道真没事儿?”
刘二都敢大庭广众之下亲口说今年的昌平府乡试舞弊(刘二:我哪有亲口说昌平府舞弊?),作为知府,卫大人无动于衷,怎么看都不对劲儿啊!
而且,端看面相,卫大人就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能将生父拉下马的人会对外人仁慈?
苏婉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怀疑是这几年安逸了,导致脑功能退化!
杏儿凑头过来,低低道:“可能是大哥花钱消灾了。”
苏婉瞪眼,“你咋知道?”
杏儿挠了挠脸,“我这段时间帮二哥打扫书房,昨儿我整理柜子时,二哥藏的私房不见了,我还听到二哥跟大哥说‘一定要还,不然他以后都没钱了’。”
这
苏婉更为疑惑,当初那个阴郁狠厉的苏志栋难道这几年在她的感化下真的成了翩翩公子不成,不然能干出花钱消灾这事儿。
而且,那可是刘家哎,昌平府财富排行榜排名前三的人家,靠安儿攒的那些个三瓜两枣就能收买?
“安儿存了多少钱?”
“六两!”
苏婉倒!
六两银子,连刘二的面都见不到吧,再说大哥差安儿的那六两了?
看着从院外跑进来直奔通堂,端起酒壶给各位夫子斟酒的弟弟,苏婉扶额,她敢赌一年的零花钱,傻弟弟绝对被大哥给忽悠了。
那钱,大概率也是有借无还!
苏志安在书院很受夫子器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未来会是书院又一次扬名的契机。
端着酒壶转了一圈,桌上的人皆是杯满盏满。
秦嵩云见他嬉皮笑脸,问道:“你大哥呢?”
“大哥跟族长爷爷说话呢。”
今儿是流水席的最后一天,下晌已经没多少人了,因此家里早早拆了外面的桌椅还回去。
安儿就跟着兄长们一起还桌子,唯独大哥被族长爷爷留下说话。
秦嵩云摆手,“你去忙吧。”他实在看不惯小弟子“没大没小”的样儿,也不知咋养的,颇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儿,他亲自教导也有好几年了,竟是没能扭过来。
苏婉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捶地大笑。
安儿现在这样,可不就她初来时指点苏志栋所说,“书院是看学识的地方,只要你足够优秀内心足够强大,所有的冷言冷语只会成为你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以及“好好读书,不懂的不会的就去请教夫子,夫子也许会对家世好的学生另眼相待,但一定更看重一个不卑不亢勤奋好学不耻下问的优秀弟子。”
现在,大哥体悟几分践行几分苏婉不知,但安儿却是贯彻到底全面践行,况且他学业上有师父、大哥两人教导,比书院那些闷头苦学的人不知灵活了多少倍,夫子能不喜欢。
见安儿蔫头耷脑往书房去,苏婉招手。
“二姐,咋了,你想吃啥我去取?”安儿颠儿颠儿跑到二进正堂。
苏婉拉着人避开大门直接问道:“大哥找你要钱干嘛?”
“印书啊!”安儿大咧咧道。
杏儿失声,“不是去摆平刘家吗?”
安儿一脸震惊,“刘家垮台啦,用我那六两零花钱就能摆平?”
苏婉扬手,这小子越来越喜欢演戏了,还经常在杏儿面前找存在感,真是欠揍,“好好说话,再这样杏儿揍你我可不拉架。”
杏儿这才知道又被二哥涮了,撸袖子要打人,苏婉扯住道:“先说正事,大哥印什么书,还得挪用你攒的私房钱?”
“就大哥自己之前写的那个论语小故事,大哥还说要写《诗经》的,到时候给学堂里的学子用。”
见他还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苏婉忍着笑,道:“你这也算做好事,以后从爷爷学堂里出去的人都会感激你的,去吧,我跟杏儿不饿,你自己玩吧。”
安儿跳过门槛,乐滋滋去了书房。
苏婉和杏儿却是齐齐捂嘴挤在一处偷笑。
弟弟/二哥的私房钱,有去无回了!
至于刘家挑衅诬蔑,苏婉看了看忙着吃菜喝酒的知府大人,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就算天塌了,也有高个顶!
三天的流水席,昌泰楼的大厨掌勺,全是大碗菜配白面馒头,在有些府城大户、苏志栋今科同窗眼中是有些粗糙,但对庄户人家来说却是实惠。
下地的人中午回家,洗把手脸来吃一顿,多方便实惠,而且山地的人直接吃完又上山,还比回自家吃饭近便。
因着苏家的流水席,这个秋耕,苏家村的人都感觉好似没往年那般累!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随着秋耕结束,旧话题又被重新提起。
“站住,你去干啥?”
老里正蹲在廊檐石上吧嗒吧嗒吸着旱烟,仿佛这句话不是他说的。
刘氏出院门的脚步一顿,继而大踏步前行。
“老二,你媳妇这样,你是个啥意思?”老里正媳妇皱眉看向修整菜园子的二儿子问道。
“娘,我没啥意思,她那样我又管不住。”苏知义头都不擡。
院子一时静悄悄。
刘氏虽强撑着出了院门,但内心却在懊恼,她都戳破窗户纸了偏妯娌们不应声,只叫她唱独角戏。
转出巷子,走在去村尾的路上,琢磨着等会儿开口的理由。
村尾的空地基上,主家收了麦子收了菜,有两块地基已经用石灰画出了线,路边堆了青砖沙石,一看就是人家要起新屋子。
刘氏心中的怨气更重一分,自家是起了新屋子,但是没分家,那屋子也只厢房给老四两口住,一大家子还挤在老院
“好臭好臭!”杏儿拍打着衣服很是嫌弃,只是她戴着黑布缝制的口罩,只留杏眼露在外面,显得很是娇气。
苏婉同样戴着口罩,安慰道:“一会儿洗漱完换衣服就好了。”
两人刚才在清理猪圈,很是忙碌了一通。
看到绕过照壁的人,杏儿一把摸下口罩,笑道:“二伯娘,快进屋坐。”
刘氏看了看她撸到下巴的黑布,再看看苏婉脸上的黑布,打趣道:“你两忙啥呢?走,跟伯娘回家去,你爹娘舍得两朵金花干粗活,伯娘可舍不得。”
苏婉摘了口罩笑回:“那伯娘家每顿做饭可得多舀两碗面。”
刘氏拉着杏儿顺手摸了摸衣袖,一起往正堂走,见院子菜地已经起干净,廊檐下一排花盆,有几盆菊花开的正艳,羡慕道:“家里是新房子就是亮堂,你娘将屋子收拾的干净。”
心下却道:有来钱的营生就是日子好,干活的衣服都是细棉布做的。
“伯娘可是找我娘,得等一会儿,我娘去鸡场了。”
刘氏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好几天没见你娘了,听说你大哥要去京城,来看看搭把手。”
说是没事,但张氏回家时,刘氏还是拉了人去灶房说话。
杏儿撇撇嘴,将洗脸盆的脏水端出去泼在菜园子。
送李氏出门时,张氏挑了点心用油纸包打包,“带回去给小郎吃。”
“不用不用,留着给杏儿安儿吃,小郎有。”
“他们都大了,不咋吃,放着也是放着。”虽刘氏推拒,张氏还是硬塞着让人带上,一直送出门。
杏儿嘀咕:“肯定是找娘帮忙的。”
苏婉摇头,“咱娘能帮上什么忙,要找也是找咱爹,我看是心里不顺找娘吐槽的。”
结果,晚上这一猜测就被验证。
刘氏确实是来吐苦水的,不过,却不是单纯的吐苦水。
“我看那意思,应该是想分家,想让你出面劝劝五叔,就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张氏将刘氏的来意说明。
苏长青正对着烛光剪手上倒刺,可惜剪刀太厚,总有点根挨不着,道:“五叔没分家的意思,我咋说,我看倒像是来打探口风的。”
张氏疑惑,“啥口风?”
“知义想接手鱼塘,而且我看那意思,想以后自己挖个鱼塘养鱼。”想到这几日传得越发离谱的传言,苏长青长叹一口气,“现在村里都说我和康毅联手将果子贱卖给商队做人情,要不是大家等着咱们指点种蒜薹”
后面的话虽未说完,但张氏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种蒜薹,可能有人已经打到自家来了,毕竟,两斤一文的苹果价格更划算。
凭白无故少了上百文进项,村里估计没几家不恼火。
可这事儿不能怪到丈夫和女婿身上啊,张氏很是不忿,“所以有人想趁着流言四起想从鱼塘找补损失?”
“惦记鱼塘的人不多,但我估计大家心都活了,康毅家的作坊,咱家的鸡场,那都是下金蛋的母鸡,谁家都想有只下鸡蛋的母鸡。”
所以,有人将主意打到鱼塘上,毕竟鱼塘虽一整年只在年尾有收入,可那是大进项。
从书房出来准备回卧房的苏志栋在通堂站了好久,直至东间的烛火熄灭没了人声,才进屋。
刘家,不过是秋后蚂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