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齐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从未停止过对时局的洞察与权衡。
皇帝驾崩,新君初立,中央权力的交替必然伴随着朝堂的动荡和未来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如同初春的寒风,最容易在地方上钻出缝隙,滋生出各种事端。
并未因国丧而懈怠政务,反而更加绷紧了神经。一道道用蓝色笔批阅的指令从州衙发出(国丧期间避朱红):严查任何试图散播新君不稳、天下将乱等惑众谣言的宵小之徒,一旦发现,立即锁拿,从重治罪。
对于州境内那些依山傍险、容易啸聚山林的盗匪流民据点,也发出了严令,命巡检司及各里甲加强巡防,一旦有异动,坚决打击,绝不手软,务必确保绥德境内治安平稳,不给任何潜在动荡以可乘之机。
但日常维系地方运转的基础政务并未因国丧而停滞。税收的核算、刑名案件的审理、民间诉讼的调解、对可能出现的局部灾荒的核查与预备…
所有这些繁琐却至关重要的工作,都在他那支蓝笔的批示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特别叮嘱负责刑狱的官员,国丧期间,人心易浮,更要谨慎断案,重证据,细推敲,避免造成冤狱,从而激化民怨,授人以柄。
秦思文陪着秦思齐在略显萧瑟的后衙园中散步。看着满园花草,秦思文忍不住低声道:“思齐,我们之前筹划的水利之事……难道就这么一直搁置下去吗?”
秦思齐停下脚步,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此事暂且休提,一个字都不要对外提及。眼下重中之重,是一个‘稳’字。
水利关乎民生根本,利在千秋,我岂能忘却?但此刻若大张旗鼓动工,征集民夫,调动物资,一旦被那些对我们心怀不满,或想借机生事的有心人捕捉到,参我们一本国丧期间兴修土木,劳民伤财,目无君上,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积累的声望,都可能因此付诸东流,功亏一篑。”
转过身,目光深邃地望着北方隐约的山峦轮廓:“等待,有时候比进取更需要智慧和定力。我们要做的,不是冒进,而是趁着这段看似停滞的时间,将州衙内部梳理得更顺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这盘棋,不能因一时之急而乱了方寸。”
秦思文看着秦思齐沉静的侧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心中的焦躁压了下去。
当守孝二十七日已过,以日易月,缩短守孝,既体现对先帝的尊重,又避免长期影响国家治理。
朝廷关于恢复正常政务秩序的诏令终于抵达绥德时,整个州衙上下,从官员到胥吏,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秦思齐再次率领绥德州所有官员,身着正式官服,在州衙大堂内整齐跪拜,恭迎了新君的登基诏书。
香案之上,烟气袅袅。秦思齐跪在众人之前,垂首聆听着诏书中对新君仁德、励精图治的描述,以及对天下臣工百姓的殷切期望,心中波澜起伏。
一个旧时代结束了,一个崭新的时代,正式开始了。
仪式结束后,意味着国丧期正式终结。
州衙内外悬挂了多日的白布、黑纱被撤下。官员们换回了颜色正常的青色或绿色官服,虽然依旧肃穆,但终究多了几分生气。
城中的市集重新开张,恢复了往日的喧嚣,百姓们摘下了佩戴多日的素巾,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许多被推迟的婚嫁喜庆之事,也开始重新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