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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酥糕屑坠悄偷睇,烛泪凝痕犹带腻(2/2)

谢渊的思绪再次飘回七年前,大同保卫战的第七日。李默的急报如雪片般送至兵部衙署:“瓦剌以云梯攻城,城防多处破损,将士伤亡过半,请求支援!” 谢渊拿着急报,只觉得手脚冰凉 —— 京营精锐已悉数布防京师,根本无兵可派。

“谢侍郎,怎么办?大同若失,京师危矣!” 兵部尚书焦急地问道。谢渊走到舆图前,目光死死盯着大同的位置,突然道:“调宣府卫副总兵李默的援军!让他率部从侧翼突袭瓦剌大营,缓解大同压力!另外,命工部加急赶制火器,连夜送往大同!”

“可宣府卫也仅有两万兵力,且需防备瓦剌另一路大军,若调走援军,宣府危矣!” 兵部尚书提醒道。谢渊闭上眼,心中挣扎万分 —— 宣府与大同,皆是京师屏障,失任一城,后果不堪设想。可眼下,大同已危在旦夕,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宣府有烽燧联动,若遇敌袭,可立刻求援。大同若失,便是开门揖盗!” 谢渊睁开眼,语气斩钉截铁,“传我命令,即刻调宣府援军驰援大同,若宣府遇袭,边镇烽燧全线点燃,京师即刻发兵支援!” 军令传出,谢渊站在衙署门口,望着大同方向,默默祈祷 —— 他知道,这一步棋,赌的是大吴的国运。

三日后,大同传来捷报:李默率援军从侧翼突袭,瓦剌大营大乱,李默趁机率军出城反击,击退瓦剌铁骑,斩首三千余级。谢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还未等他喘口气,玄夜卫又传来消息:瓦剌见大同久攻不下,竟将怒火发泄在萧桓身上,削减其饮食,甚至扬言要将其送往漠北苦寒之地。

谢渊的心再次揪紧,他立刻召集内阁大臣商议,想派人再送些财物,暂缓瓦剌的怒火。可户部尚书却带来了更坏的消息:“谢侍郎,江南大水,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需紧急调拨粮草赈灾,国库已空,实在拿不出多余财物!”

一面是君父在敌营受辱,一面是灾民亟待赈灾,谢渊只觉得胸口发闷,一口腥甜涌上喉咙,他强自咽下,对内阁大臣道:“先拨赈灾粮!灾民若乱,内忧外患,大吴必亡!太上皇那边,我亲自写封信,派死士送去,告知他京师近况,让他安心。”

那夜,谢渊在灯下写了整整三页信,详细告知京师布防稳固、大同保卫战大捷、灾民已获赈济,字字句句都在安抚萧桓的心。信的末尾,他写道:“臣等必拼尽全力,守好江山,待陛下归来。” 写完后,他将信交给死士,目送其消失在夜色中,心中默默祈祷:太上皇,您一定要坚持住,我们等您回来。

“谢渊,你既说当年如此艰难,为何不将这些情由公之于众?反而让天下人误以为你‘轻君’?” 周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虽已底气不足,却仍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谢渊的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当年代宗刚监国,朝堂人心浮动,瓦剌又在边境虎视眈眈,若将国库空虚、边镇危急的实情公之于众,只会引发恐慌,给瓦剌可乘之机。臣只能选择隐瞒,独自承担‘轻君’的骂名 —— 只要能守住江山,臣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他转向群臣,声音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当年参与议事的内阁大臣虽已多有离世,可兵部旧档仍在!里面详细记载了每日的边镇急报、国库收支、死士传信,每一页都有相关官员的签字与印鉴,可随时调阅核验!玄夜卫旧档亦有记载,当年派往敌营的死士名单、牺牲记录,历历在目!”

秦飞出列躬身,证实道:“陛下,谢大人所言属实。玄夜卫旧档确有相关记载,且当年幸存的死士仍有三人在世,现居宣府卫,可传召作证。” 秦飞是萧桓心腹,他的证词分量极重,殿内原本质疑谢渊的老臣纷纷低下头,不再言语。

周德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谢渊竟能拿出如此确凿的证据,更没想到当年的实情如此艰难 —— 他一直以为谢渊是因 “怕担责” 而退缩,却不知其背后藏着如此沉重的牺牲与坚守。

萧桓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周侍郎,谢尚书所言,有太上皇手书、兵部旧档、玄夜卫记录为证,你可有证据反驳?” 周德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带着哭腔:“臣…… 臣无证据,臣知罪!”

“你可知罪在何处?” 萧桓的语气陡然严厉,“你不知当年实情,便仅凭臆测攻讦重臣,扰乱朝纲,此乃‘失察’;你身为兵部侍郎,不辨是非,便以‘君恩’为名挑起争端,此乃‘失职’!” 周德连连叩首:“臣知罪,恳请陛下责罚!”

殿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萧桓的最终裁决。谢渊站在殿中,望着跪倒在地的周德,心中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无尽的唏嘘 —— 七年前的艰难抉择,他从未后悔,可这迟来的 “清白”,却让他觉得无比沉重。

七年前的冬末,瓦剌见大吴防线稳固,无机可乘,又因内部部落叛乱,终于同意放还萧桓。消息传到京师,谢渊正在兵部衙署核对军籍册,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手中的笔 “啪” 地掉在地上,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立刻下令,派岳谦率五千京营精锐前往边境迎接,同时命礼部准备迎接仪式。可当萧桓的身影出现在京师城外时,谢渊却愣住了 —— 眼前的萧桓,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早已没了当年的意气风发,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沧桑。

萧桓看到谢渊,快步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谢卿,辛苦你了。” 仅仅六个字,却让谢渊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哽咽道:“陛下平安归来,臣…… 臣不辛苦。” 那一刻,所有的艰难、牺牲、委屈,都化作了泪水,肆意流淌。

可谁也没想到,萧桓归来后不久,代宗便以 “社稷已定” 为由,将其软禁于南宫。谢渊得知消息后,多次入宫劝谏,却都被代宗以 “恐生内乱” 为由驳回。他站在南宫门外,望着紧闭的宫门,心中满是无力 —— 他守住了江山,却没能护住归来的君父。

那段日子,谢渊过得异常艰难。朝堂上,代宗旧臣视他为 “太上皇党羽”,处处排挤;私下里,不少人骂他 “拥立新主,忘恩负义”。可他从未辩解,只是默默处理军务,加固边防,他知道,只有守住江山,才有机会等到萧桓复位的那一天。

这一等,便是七年。七年间,他顶住压力,整顿军务,击退瓦剌多次小规模入侵,为大吴守住了边境;七年间,他收集证据,等待时机,只为有朝一日能为自己洗刷冤屈,也为萧桓复位铺路。如今,萧桓终于复位,他以为当年的委屈终将昭雪,却没想到,会被周德再次翻出旧案,重新置于风口浪尖。

萧桓看着跪倒在地的周德,又看了看站在殿中神色疲惫却依旧挺直脊背的谢渊,心中已有了决断。他拿起御案上的绢帛,轻轻放在一边,语气缓和了几分:“周侍郎,你念及故主,情可理解,然不知实情便妄加攻讦,亦难辞其咎。”

他顿了顿,继续道:“着周德革去兵部左侍郎之职,降为南京兵部主事,即刻离京赴任,非诏不得返。望你在南京任职期间,多察实情,少发妄言,改过自新。” 周德重重叩首:“臣…… 遵旨。”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谢渊一眼,眼神里有不甘,有愧疚,却终究不敢再多言。

处理完周德,萧桓转向谢渊,语气带着歉意:“谢尚书,七年前之事,朕深知你之艰难。当年若不是你力排众议,守国护民,朕今日怕是早已没有机会坐在这里。你受的委屈,朕都记在心里。”

谢渊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陛下明察,臣当年所为,皆是分内之事,不敢言委屈。只要陛下平安,江山稳固,臣便心满意足。” 萧桓点了点头,对群臣道:“谢尚书忠良之心,天地可鉴。七年前守国之功,七年间辅政之劳,朕与大吴百姓都不会忘记。此后,若再有人敢以旧案攻讦谢尚书,以诽谤重臣论处!”

群臣纷纷躬身应道:“臣等遵旨!” 谢渊望着龙椅上的萧桓,心中百感交集 —— 七年的坚守与委屈,终于换来了帝王的认可与公道。他知道,这场由旧案引发的风波,终于可以落幕了。

萧桓抬手道:“谢尚书身兼数职,操劳过度,朕特赐阿胶百斤、人参十支,着太医院每日派人诊治咳疾。今日朝议到此,退朝。” 内侍官高声宣旨,群臣躬身行礼,依次退出奉天殿。

谢渊走在最后,路过南宫方向时,他停下脚步,望着那紧闭的宫门,心中默默道:太上皇,当年的承诺,臣做到了。如今江山稳固,您也已复位,臣终于可以告慰那些牺牲的死士与将士了。

离开皇宫,暮色已渐渐笼罩京师。谢渊回到兵部衙署,于科早已在门口等候,脸上满是关切:“老师,您没事吧?朝堂上的事,学生都听说了。” 谢渊摇了摇头,走进衙署,坐在案前,拿起那方染血的绢帛,轻轻摩挲着。

于科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老师,该喝药了。太医院刚送来的新药,说对您的咳疾有好处。” 谢渊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弥漫,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于科,去把兵部旧档库中德佑年间的卷宗都整理出来,妥善保管。” 谢渊吩咐道。于科愣了愣:“老师,那些卷宗已经封存七年了,还要整理?” 谢渊点了点头:“那些卷宗,不仅记载着当年的战事,更记载着无数忠良的牺牲与坚守。要好好保管,让后人知道,当年的大吴,有那么多人在为江山社稷拼命。”

于科躬身应道:“学生明白。” 他刚要走,谢渊又叫住他:“还有,去宣府卫传个话,找到当年幸存的三位死士,赐他们白银五十两,让他们安度晚年。” 于科应道:“学生这就去办!”

衙署的烛火渐渐亮起,映着谢渊的脸庞。他拿起笔,在一份边镇军报上签下名字,字迹沉稳有力。七年前的艰难抉择,七年间的委屈坚守,今日朝堂上的激烈交锋,都化作了心中的释然。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守住江山,护住百姓,便是对君父、对忠良、对天下最好的交代。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案上的绢帛与文书。谢渊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皇城,心中充满了坚定。他的咳疾或许难以痊愈,肩上的担子或许依旧沉重,但只要初心不改,坚守 “守国护民” 的信念,他便无所畏惧。

这场由旧案引发的风波,终究以公道昭雪落幕。而谢渊的故事,也将与那方染血的绢帛、那些尘封的卷宗一起,载入《大吴通鉴》,成为后世敬仰的忠良典范。

片尾

深夜的兵部衙署,烛火依旧明亮。谢渊坐在案前,仔细整理着德佑年间的旧档,每一页卷宗都承载着一段沉重的记忆 —— 边镇急报上的血痕、死士名单上的红圈、太上皇手书的温度,都清晰可见。于科端着一盏热茶走进来:“老师,夜深了,该歇息了。”

谢渊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欣慰:“快整理完了。这些卷宗,是大吴的记忆,也是无数忠良的见证,不能有丝毫差错。” 他拿起那方染血的绢帛,轻轻放在卷宗最上面,“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记得,当年太上皇与忠良们的坚守。”

于科点了点头,接过卷宗,妥善收好。谢渊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南宫,那里的灯火早已熄灭,却在他心中亮了七年。他知道,萧桓复位后,南宫的宫门或许再也不会紧闭,而当年的委屈与牺牲,也终将被时光温柔以待。

回到书房,谢渊拿起太医院送来的新药,一饮而尽。他坐在案前,铺开纸笔,写下 “守国护民,初心不渝” 八个字,字迹苍劲有力。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亮了这八个字,也照亮了这位老臣坚毅的脸庞。

或许未来还会有风雨,还会有争议,但谢渊知道,只要守住这八个字,守住心中的信念,他便能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为大吴的江山安稳,继续坚守下去。

卷尾语

《大吴通鉴?谢渊传》赞曰:“德佑之难,社稷危如累卵,渊以孤臣之身,承决策之重,外抗强敌,内安舆情,忍辱负重七载,终见天日。其心迹藏于旧档,其忠烈见于青史,可谓大吴之柱石也。” 天德元年这场由旧案引发的朝堂风波,终究以周德远贬、谢渊昭雪落下帷幕,而其背后,藏着深刻的忠良心迹与历史启示。

谢渊的艰难抉择,彰显了 “社稷为重,君为轻” 的至高境界。面对 “救君” 与 “守国” 的两难,他没有被 “君恩” 绑架,也没有因风险退缩,而是以江山存续、百姓安危为根本,在绝境中寻得生机。他的隐忍与坚守,不是对君父的背叛,而是对 “大忠” 的诠释 —— 真正的忠,不是愚忠盲从,而是守护君父所托的江山。

周德的发难,源于对 “君恩” 的执念与对实情的无知。他将个人情感凌驾于历史真相之上,以片面之词攻讦忠良,最终只能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低头。他的悲剧,在于不懂 “臣道” 的真谛 —— 臣不仅要侍君,更要知国,唯有通晓国情、明辨是非,才能真正为君分忧、为国效力。

萧桓的裁决,尽显帝王的明察与公道。他没有因 “君恩” 苛责忠良,也没有因 “旧情” 纵容妄言,而是以史实为依据,既还谢渊清白,又惩戒周德妄言,展现了成熟的帝王心术。这场风波,不仅是对旧案的厘清,更是对忠良的肯定,为 “天德中兴” 奠定了人心基础。

历史的尘埃落定,奉天殿的朝钟依旧悠扬。谢渊的故事告诉我们:忠良之心,不畏岁月侵蚀;守国之举,终将青史留名。而那些在两难抉择中坚守初心的人,那些为江山社稷牺牲奉献的人,永远是一个王朝最坚实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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