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文书事宜,谢渊带着新制的火器账本,入宫面圣。御书房内,萧桓正在翻看边镇急报,见他进来,便放下奏折:“谢尚书,宣府卫的粮饷之事,秦飞已禀报,你处置得很好。”
谢渊躬身行礼,将火器账本呈上:“陛下,这是工部新造火器的账目,共计鸟铳三千杆、火炮五十门,已悉数拨付边镇,每一笔开支都有明细,恳请陛下核验。” 萧桓接过账本,随意翻了几页,便放在一边:“朕信得过你,不必核验。”
谢渊心中一动,趁机说道:“陛下,近日有言官弹劾臣‘任人唯亲’,举荐岳谦任都督同知。臣以为,岳谦将军熟悉边卫防务,且战功卓着,举荐他实乃为公,并无私情,还请陛下明察。” 他必须主动解释,避免萧桓从他人口中听闻,产生误解。
萧桓笑了笑:“朕知道。岳谦的能力,朕早有耳闻,你的举荐并无不妥。那些言官,不过是听了些风言风语,不必理会。” 话虽如此,谢渊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审视 —— 帝王的信任,从来都是有条件的,即便嘴上说 “信得过”,心中仍会权衡。
“陛下圣明。” 谢渊躬身道,“臣定会管好兵部,绝不让陛下失望。近日京郊军营新练了一支火器营,臣恳请陛下明日前往校阅,也好让陛下了解边军的备战情况。” 他需要用实绩巩固信任,让萧桓看到他的价值。
萧桓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火器营练得如何了?” 谢渊答道:“已能熟练使用新造鸟铳,准确率达八成以上。若陛下校阅满意,可将此法推广至边镇,增强防务。” 萧桓点头:“好,明日朕便去看看。”
离开御书房时,谢渊心中清楚,这场与帝王的信任博弈,他只能赢,不能输。
次日,萧桓率文武百官前往京郊军营。校场上,火器营的士兵身着统一甲胄,手持新造鸟铳,整齐列队。随着岳谦一声令下,士兵们举枪、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远处的靶心纷纷被击中,赢得百官阵阵喝彩。
“好!” 萧桓抚掌大笑,“谢尚书,这火器营练得不错,比朕预想的还好!” 谢渊躬身道:“此乃岳谦将军训练有方,工部制造得力,臣不敢居功。” 他刻意提及岳谦,既是为岳谦正名,也是在向萧桓证明,他的举荐没有错。
萧桓走到一名士兵面前,拿起他手中的鸟铳,仔细查看:“这鸟铳比旧款轻便不少,射程也远了许多。” 工部尚书张启连忙上前:“陛下,此乃新改良的鸟铳,采用精铁铸造,枪管加长,射程比旧款远三十步,且不易炸膛。”
萧桓满意地点头:“很好。传旨,工部加大火器制造力度,年内再造鸟铳五千杆、火炮一百门,拨付边镇。” 张启躬身应道:“臣遵旨!” 谢渊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安 —— 火器营的出色表现,不仅展现了兵部的治军能力,更让萧桓看到了边镇防务的希望,这比任何辩解都更有力。
校阅结束后,萧桓单独留下谢渊:“谢尚书,朕知道你近日受了不少非议。但你要记住,朕看重的是实绩,不是流言。只要你能守住边镇,管好兵部,朕便会一直信你。” 这番话像一颗定心丸,让谢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谢渊躬身行礼,眼中满是感激。他知道,萧桓的话既是承诺,也是鞭策 —— 若他日没有了实绩,这份信任便会烟消云散。
校阅的余温尚未散去,吏部尚书李嵩便联合三名言官,递上了弹劾谢渊的奏章。奏章中罗列了三条 “罪状”:一是 “独断兵权”,未经内阁商议便提拔岳谦;二是 “浪费国帑”,新造火器成本过高;三是 “结党营私”,与玄夜卫过从甚密。
萧桓看到奏章后,并未发怒,只是将其放在御案上,召来谢渊。“谢尚书,你看看吧。” 萧桓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考验。谢渊接过奏章,逐条细看,心中冷笑 —— 李嵩的弹劾,看似条条有据,实则漏洞百出。
“陛下,臣有话要说。” 谢渊躬身道,“提拔岳谦,臣已按《大吴会典》履行举荐程序,且岳谦确有战功,并非‘独断’;新造火器成本虽高,却能大幅提升战斗力,长远来看实则省钱,且账目清晰,可查可核;与玄夜卫合作,是为了备案文书、防范篡改,并非‘结党’。”
他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证据:岳谦的战功记录、火器成本核算报告、与玄夜卫的合作公文,一一呈给萧桓。“陛下,这些证据足以证明臣的清白。李尚书与言官所言,皆是不实之词。”
萧桓翻看证据,又想起昨日校阅时火器营的出色表现,心中已有了决断。他将奏章扔在一边:“朕知道了。李嵩等人捕风捉影,朕已申斥过他们。你不必放在心上,安心处理兵部事务即可。”
谢渊躬身谢恩:“臣谢陛下明察。” 离开御书房时,他心中清楚,李嵩的弹劾虽未成功,却也暴露了石崇一党的急迫 —— 他们已开始不择手段,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退朝归府时,夜色已深。谢渊坐在案前,翻开北疆布防图,在大同关隘处重重圈了一笔。那里是瓦剌最可能入侵的方向,也是他当年拼死守护的防线。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烽燧点位,他想起边镇将士的浴血奋战,想起江南百姓的流离失所,心中的忧虑渐渐被责任感取代。
“大人,该喝药了。” 老仆端来汤药,轻声道,“于科大人派人送来消息,说秦飞大人查到石崇与瓦剌有书信往来,似在密谋什么。” 谢渊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让他更加清醒:“知道了。让秦飞继续查,务必拿到实证。”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皇城。御书房的灯火应该还亮着,萧桓或许还在批阅奏章。这位帝王,既需要他制衡石崇,又需要石崇牵制他,在这微妙的平衡中,他只能靠实绩站稳脚跟。
于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师,江南赈灾粮款已对接完毕,户部已拨付,学生派了专人盯着,确保银子落到灾民手里。” 谢渊打开房门,见于科浑身是尘,却眼神明亮,心中涌起一丝欣慰:“辛苦你了。明日你随我去御史台,督查吏治整顿的进展,绝不能让石崇的党羽在地方上作威作福。”
于科躬身应道:“学生遵命!” 看着于科离去的背影,谢渊回到案前,重新拿起布防图。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他却浑然不觉。他知道,往后的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可只要能护住这大吴江山,能为百姓多谋一分安宁,这步步惊心的路,他便要走下去。
次日清晨,谢渊与于科前往御史台,督查吏治整顿。刚踏入衙署,便收到宣府卫的急报:瓦剌小股骑兵犯边,已被李默击退。谢渊心中一松,随即下令:“传旨李默,加强巡逻,密切关注瓦剌动向。另调拨一千杆新造鸟铳至宣府卫,增强防务。”
处理完边镇事务,他开始审阅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其中一份弹劾江南知府贪腐的奏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 这位知府是李嵩的门生,显然是石崇一党的外围成员。“立刻将此人革职查办,交由刑部审讯。” 谢渊的声音带着威严,“吏治整顿,就要从这些贪腐分子下手,绝不姑息!”
御史台御史躬身应道:“下官遵命!” 于科在一旁低声道:“老师,此举怕是会彻底得罪李嵩与石崇。” 谢渊冷笑一声:“早已得罪,何惧更深?只要能还吏治清明,即便引来更多构陷,我也认了。”
离开御史台时,天空下起了小雨。雨水打湿了朝服,却浇不灭谢渊心中的斗志。他抬头望向皇城,心中默念:“陛下,臣定守住这江山,不负您的信任,不负百姓的期望。”
雨幕中,他的身影愈发挺拔。府衙的孤灯或许依旧寂寥,但这根支撑大吴江山的柱石,已在风雨中愈发坚定。他知道,只要初心不改,实绩为证,再凶险的风浪,也能扛过去。
片尾
夜色再次笼罩京师,谢渊的府衙依旧灯火通明。他坐在案前,核对完最后一份边镇军器清单,于科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走进来:“老师,该喝药了。秦飞大人传来消息,石崇与瓦剌的书信已拿到,上面写着石崇许诺‘若瓦剌出兵,便助其打开宣府城门’。”
谢渊接过药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证据确凿,石崇这是通敌叛国!明日早朝,便将证据呈给陛下!” 于科点头道:“学生已备好副本,确保万无一失。” 谢渊喝完药,将清单收好:“明日你随我入宫,亲自向陛下禀报。”
于科离去后,谢渊走到书橱前,取出那本《边镇处置录》,轻轻摩挲。从归府初忧到掌握实证,这一路的惊心动魄,只有他自己知晓。窗外的雨还在下,却仿佛在冲刷着朝堂的污浊,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清明。
他走到窗边,望着雨中的皇城,心中满是坚定。石崇的阴谋即将败露,朝局的风浪终将平息。而他,会继续守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为大吴的江山安稳,为百姓的安居乐业,倾尽所有。
孤灯之下,他的身影虽显寂寥,却带着无可撼动的担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终将赢得胜利 —— 不是为了个人荣辱,而是为了心中的那份忠良与坚守。
卷尾语
《大吴通鉴?谢渊传》赞曰:“渊当国危之际,握兵柄而不专,遭谗言而不馁,以实绩固帝信,以周密防奸谋,可谓社稷之柱石也。其忧思所系,非个人之安危,乃江山之存续、百姓之安乐也。” 天德元年的这场朝堂暗战,谢渊以孤灯为伴,以实绩为盾,在政敌的构陷与帝王的权衡中,走出了一条忠良之路。
石崇、李嵩之流,以权欲为刃,以构陷为术,看似步步紧逼,实则违背民心天道。他们错把帝王的制衡当作纵容,错把党羽的附和当作底气,最终在铁证面前土崩瓦解,印证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的古训。
谢渊的坚守,彰显了 “忠良” 二字的真谛。面对政敌的步步紧逼,他不卑不亢,以文书筑防,以实绩说话;面对帝王的微妙信任,他清醒自持,不邀功、不避过,始终以江山百姓为重。他的忧虑,从来不是为了个人荣辱,而是怕失去护国安民的机会;他的抗争,从来不是为了权力博弈,而是为了守住忠良的底线。
萧桓的明断,是这场暗战的关键。他虽需制衡之术,却未失是非之心,在流言与实证之间,始终选择相信忠良、支持实绩。正是这份帝王的清醒,让谢渊有了抗敌的底气,让朝局有了清明的希望。
历史的尘埃落定,府衙的孤灯早已熄灭,但谢渊在风雨中的坚守,却永远留在了大吴的史册中。他告诉我们:忠良的价值,不在于权位的高低,而在于危难时的担当;帝王的智慧,不在于权术的精妙,而在于明辨忠奸的眼光。而这二者的结合,便是江山安稳、百姓安乐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