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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 何当醅作酒,一醉破楼兰(2/2)

“石崇说瓦剌仿造火药,可仿造的火药能仿纹路,却仿不了‘天德’暗纹;能刻‘大吴工部’的字,却刻不出暗纹的深度。” 萧栎的声音更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谢渊的密折里附了火药残片的拓印,臣弟看过,暗纹清晰得很,是咱们工部的制式,绝不会错。皇兄,镇刑司是元兴帝的心血,不能让它成了石崇构陷忠良、私通外敌的工具啊!”

最后一句话,萧栎几乎是带着恳求说的。他知道,用祖制、用元兴帝的名头,比任何证据都管用 —— 帝王可以妥协于派系,却不能违背祖制,那是他们统治的法理根基。

萧桓看着萧栎恳切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指尖的绿汁,心中的矛盾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再也平静不下来。他松开掐着藤枝的手,指尖残留着树皮的粗糙触感,也残留着绿汁的黏腻 —— 这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既想抓住 “安稳” 的藤枝,又被 “祖制” 的绿汁黏住,动弹不得。

“你是说,朕用错人了?” 萧桓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却也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动摇,甚至还有一丝自我怀疑。他望着葡萄架上的串葡萄,目光有些涣散 —— 石崇是 “复辟功臣”,当初若不是石崇带着玄夜卫打开城门,他怕是还回不了京城;可谢渊、于科也是功臣,德胜门之战若不是他们死守,大吴的江山早就没了。用石崇,是为了稳旧党;护谢渊,是为了护忠良,这两者,他似乎怎么选,都有风险。

萧栎连忙躬身,语气放得恭敬,避开 “用错人” 的尖锐:“臣弟不敢妄议皇兄用人。臣弟只是觉得,有些事,皇兄该亲眼看看,别被表面的‘安稳’,遮住了底下的窟窿。” 他没说石崇是错的,也没说谢渊是对的,只说 “亲眼看看”—— 这是最稳妥的说法,既给了萧桓台阶,也暗示他该去查,而非只听石崇的一面之词。

风又吹过藤架,带落几片叶子,落在两人脚边。萧桓弯腰捡起片叶子,指尖捏着叶脉,叶子的边缘有些发黄,像快要枯萎的朝局。他忽然想起谢渊密折里的话:“五千斤火药,足以轰开安定门,若落入瓦剌之手,京畿危矣。” 安定门是京城的北大门,若是真被瓦剌轰开,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元兴帝的牌位?

“李德全。” 萧桓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却少了之前的妥协。李德全连忙上前:“陛下。” 萧桓将手中的叶子丢进银盘,语气平淡却带着决断:“去,传玄夜卫指挥使周显,让他立刻来御园见朕,别让人知道。” 李德全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躬身应 “是”,快步退了出去 —— 他知道,陛下这是要查了。

萧栎看着李德全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 —— 萧桓终究还是没忘了祖制,没忘了 “护忠良” 的初心。他没再多说,只是重新看向葡萄架:“皇兄,这葡萄再过几日,该更甜了。” 他把话题拉回葡萄上,给萧桓留足思考和布置的空间 —— 接下来的事,该是帝王的决断,而非宗室的进言了。

李德全离开后,御园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动藤叶的声响。萧桓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示意萧栎也坐,两人都没说话,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 萧栎不再进言,萧桓开始思考如何查案。

半个时辰后,周显的身影出现在御园门口。他穿着玄夜卫指挥使的从一品朝服,却没带任何随从,连腰间的刀都换成了素面的,显然是按萧桓的吩咐,低调前来。周显躬身行礼:“臣周显,参见陛下。” 声音压得极低,怕被园外的人听见。

萧桓抬手让他起身,目光扫过园外,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道:“周显,你去办件事,要隐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石崇的人。”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谢渊密折里的火药残片拓印,递给周显,“你拿着这拓印,立刻去工部找张毅大人,让他核验上面的印记是不是工部去年新改的制式,暗纹对不对。记住,只找张毅本人,别通过工部的任何属官,也别让玄夜卫北司的人跟着 —— 秦飞是石崇的人,我怕走漏风声。”

周显接过拓印,指尖触到纸面上的暗纹痕迹,心中立刻明白 —— 这是查石崇私调火药的事。他躬身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命。臣会乔装成工部的吏员,从工部侧门进去,直接见张毅大人,核验后立刻回禀陛下,绝不让第三人知道。” 玄夜卫直属于帝,周显本就对石崇越权调遣玄夜卫不满,此刻能有机会查石崇,他自然不会怠慢。

萧桓点头,又叮嘱:“张毅是忠臣,不会泄露消息。你跟他说,这是朕的密令,让他务必仔细核验,若是真的工部印记,让他写下核验文书,盖工部的印鉴,你亲自带回来。” 他怕张毅有顾虑,特意强调 “朕的密令”—— 工部虽属六部,却也受吏部牵制(李嵩是吏部尚书),张毅若知道是帝王的命令,才敢放手去查。

周显应下,将拓印藏进袖中,又躬身行礼,转身从御园侧门离开 —— 侧门通着小巷,能避开正门的缇骑(石崇派来监视御园的人)。萧桓看着周显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才重新看向萧栎,语气带着几分释然:“栎弟,你说得对,有些事,是该亲眼看看。” 萧栎躬身道:“皇兄圣明。” 君臣二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葡萄架上,藤叶间的光斑,似乎也亮了些。

周显离开御园后,没有回玄夜卫衙署,而是直接去了城西的成衣铺,换了身工部吏员的青布直裰,头戴小帽,将玄夜卫的朝服和刀藏在铺后的暗格里 —— 成衣铺是玄夜卫的秘密联络点,铺主是周显的旧部,可靠得很。他拿着伪造的工部 “文书吏” 腰牌,从工部侧门进去,侧门的守卫见他有腰牌,又穿着吏员服饰,没多盘问,就让他进了。

工部衙署的院子里堆着些木料和铁器,是用来修缮城防的,吏员们来来往往,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这个 “新来的文书吏”。周显按着记忆,走到工部尚书张毅的书房外,门上挂着 “公务在身” 的牌子,他轻轻叩了叩门:“张大人,文书吏求见,有紧急公文需大人亲批。”

书房里传来张毅的声音:“进来。” 周显推门进去,见张毅正坐在案前看军器图纸,连忙反手关上门,取下小帽,躬身道:“张大人,臣是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奉陛下密令,来核验火药印记。” 张毅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关好窗,压低声音:“周大人,陛下的密令?可是为了北境那批火药残片?” 他早就收到了北境探子的消息,只是没敢声张 —— 李嵩几次来问,都被他以 “尚未核验” 搪塞了过去。

周显从袖中取出拓印,递给张毅:“正是。陛下让臣来请大人核验,这拓印上的印记,是不是工部去年新改的制式,暗纹对不对。” 张毅接过拓印,走到窗边,借着阳光仔细看 —— 拓印上的 “大吴工部” 四字清晰,下方还有个极小的 “天德” 暗纹,位置在 “部” 字的右下角,深度约半分,正是去年他亲自监工改的制式,绝无仿造可能。

“是真的。” 张毅的声音带着肯定,也带着愤怒,“这是工部去年十月以后铸造的印记,暗纹的位置、深度,都是独一份的,瓦剌根本仿造不了!石崇说这是仿造的,纯粹是撒谎!” 他走到案前,取出工部的印鉴,在一张纸上写下 “核验属实,印记为大吴工部天德二年制式”,盖上印鉴,递给周显,“周大人,这是核验文书,你带给陛下,石崇私调火药流入瓦剌,是大罪!”

周显接过文书,小心藏好:“张大人放心,臣会立刻回禀陛下。另外,陛下让臣提醒您,此事需隐秘,别让李嵩大人知道 —— 吏部尚书与石崇交好,怕走漏风声。” 张毅点头:“臣明白,多谢周大人提醒。” 周显躬身告辞,重新戴上小帽,从侧门离开工部,脚步比来时更快 —— 证据确凿,他得尽快回禀萧桓。

周显离开工部不久,石崇就收到了缇骑的密报:“玄夜卫指挥使周显乔装成工部吏员,进了张毅书房,停留约一炷香时间,后从侧门离开。” 石崇坐在镇刑司衙署的太师椅上,捏着密报的手指泛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大人,周显去找张毅,定是为了火药印记的事。” 坐在一旁的李嵩开口,语气带着焦虑,“张毅是谢渊的人,肯定会帮谢渊说话,若是核验出印记是真的,咱们就完了。” 李嵩与石崇是利益共同体 —— 石崇倒了,他这个 “包庇旧党” 的吏部尚书,也难逃罪责。

石崇将密报扔在案上,拿起茶杯喝了口,却压不下心中的烦躁:“慌什么?张毅就算核验出是真的,也得有陛下的旨意才能动我。陛下刚复位,还需要咱们稳住旧党,不会轻易动我。” 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 萧栎在御园进言,周显又去查印记,这说明萧桓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所谓的 “需要”,怕是撑不了多久。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李嵩问,“要不要让秦飞去截住周显,把核验文书抢过来?” 石崇摇头:“不行!周显是玄夜卫指挥使,直属于帝,截他就是抗旨,陛下定会借机发作。咱们现在要做的,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按原计划,三日后早朝弹劾谢渊,只要把谢渊打入诏狱,没了人指证咱们,就算印记是真的,陛下也没理由动咱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另外,让徐靖在诏狱里‘好好照顾’于科,别让他活着出来 —— 于科知道咱们私调火药的事,若是他翻供,也是个麻烦。” 徐靖是诏狱署提督,也是旧党成员,早就被石崇收买。李嵩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秦飞和徐靖。” 两人密谋着,却没注意到,窗外的玄夜卫暗线,已经将他们的对话记了下来 —— 周显早就料到他们会密谋,提前派了人盯着镇刑司。

周显回到御园时,夕阳已经西斜,葡萄架上的光斑变成了暖橙色。他快步走到萧桓面前,躬身递上核验文书:“陛下,张毅大人已核验,拓印上的印记是真的,是工部天德二年新改的制式,暗纹位置、深度都对,绝无仿造可能。”

萧桓接过文书,展开一看,“核验属实” 四个字和工部的红印鉴格外刺眼。他捏着文书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 石崇不仅私调火药,还敢在他面前撒谎,甚至可能私通瓦剌,这是把他这个皇帝,把大吴的江山,都当成了筹码!

“石崇…… 好大的胆子!” 萧桓猛地一拍石凳,声音带着帝王的震怒,葡萄架上的叶子都被震得落下几片。他站起身,在葡萄架下踱来踱去,龙袍的下摆扫过青砖,带着风声 —— 此刻,他心中的 “稳朝局” 已经让位于 “护社稷”,祖制的底线、帝王的威严,都不允许他再妥协。

“周显,” 萧桓停下脚步,语气带着决断,“你立刻去玄夜卫,调你亲信的人,暗中盯着镇刑司和诏狱署,别让石崇、李嵩、徐靖他们销毁证据,也别让他们伤害于科。三日后早朝,朕要当着百官的面,揭穿他们的阴谋!” 周显躬身应 “是”,心中松了口气 —— 石崇的好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萧桓又看向萧栎,语气带着歉意,也带着感激:“栎弟,多亏了你今日进言,不然朕还被蒙在鼓里,差点误了大事。” 萧栎躬身道:“皇兄言重了,臣弟只是做了宗室该做的事。” 他没居功,也没提 “结党”,始终守着宗室的本分 —— 这也是萧桓信任他的原因。

夕阳的光透过藤叶,落在萧桓脸上,他望着京城的方向,眼神变得坚定:“玄夜卫、镇刑司、诏狱署,本是护江山的利器,绝不能让它们变成害忠良的刀。三日后早朝,朕要让所有人知道,大吴的江山,容不得奸佞作祟!”

周显离开后,御园里只剩下萧桓和萧栎。夕阳渐渐落下,葡萄架上的光斑越来越暗,只剩下藤叶的轮廓。萧桓重新坐在石凳上,拿起颗葡萄,慢慢放进嘴里 —— 葡萄很甜,却没驱散他心中的沉重,三日后的早朝,注定是场硬仗,石崇的旧党不会善罢甘休,他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栎弟,三日后早朝,你也来。” 萧桓忽然说,语气带着信任,“你不用说话,就坐在宗室的位置上,让百官看看,宗室也是支持护忠良、除奸佞的。” 萧栎躬身应 “是”—— 他知道,萧桓这是让他用宗室的身份,为 “除奸佞” 站台,震慑旧党。

两人又聊了会儿,多是关于三日后的布置:萧桓会让周显提前准备好火药证据、于科的辩白折;让刘玄在朝堂上带头支持 “除奸佞”;让谢渊做好当庭对质的准备。萧栎则会联络宗室中的正直者,在早朝时声援,形成 “君臣同心、宗室支持” 的局面,让旧党不敢轻易闹事。

天快黑时,萧栎起身告辞,萧桓亲自送他到御园门口。“皇兄留步。” 萧栎躬身道,“三日后,臣弟定会准时来。” 萧桓点头,看着萧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回暖阁 ——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批改奏折、召见周显、叮嘱张毅,这些都需要在三日内完成,不能有半分差错。

御园的葡萄架在夜色中安静下来,只有风偶尔吹过,带起几片叶子。萧桓站在暖阁窗前,望着远处的皇宫灯火,心中明白:三日后的早朝,不仅是除石崇,更是他这个复位帝王,树立权威、拨乱反正的开始。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 为了元兴帝的祖制,为了谢渊、于科这样的忠良,为了大吴的江山。

片尾

天德二年秋,御园谏言后的第三日,早朝如期举行。萧桓端坐龙椅,先让周显呈上火药证据(工部核验文书、北境探子的供词),又让于科当庭辩白,揭露石崇构陷的细节。刘玄带头进言 “石崇私调火药、私通瓦剌、构陷忠良,罪该万死”,谢渊补充石崇挪用军粮、越权监控的罪证。

石崇、李嵩、徐靖当庭狡辩,旧党官员纷纷附和,却被萧栎带领的宗室成员和张文、张毅等正直官员反驳。萧桓当庭下旨:将石崇、李嵩、徐靖打入诏狱,彻查旧党;恢复谢渊、于科的官职,加赏 “忠良” 匾额;整顿玄夜卫、镇刑司、诏狱署,收回旧党掌控的权力。

朝后,萧桓在御书房召见萧栎、周显、谢渊,君臣四人商议后续:周显负责彻查旧党余孽,谢渊主持兵部整顿,萧栎协助刘玄安抚宗室与百姓。御园葡萄架下的谏言,终成大吴朝 “拨乱反正” 的转折点,朝堂清明渐显,边防安稳如初。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二年御园谏言,实为萧桓复位后‘明断忠奸、稳固帝权’之关键。桓初因‘稳朝局’妥协于石崇,终因栎引祖制、显查实证而醒,弃派系之私,守社稷之公,显帝王之明;栎避‘结党’之嫌,以宗室身份进忠言、助查案,显宗室之正;显、毅、渊等忠良各司其职,核证据、辩冤屈、除奸佞,显臣僚之忠。”

御园藤叶曾遮帝目,却终因箴言而开;葡萄甘甜曾掩忧思,却终因实证而醒。这场谏言告诉后世:帝王之明,不在无过,而在知错能改、弃私为公;宗室之责,不在享禄,而在危局辅政、护持社稷;臣僚之忠,不在盲从,而在守正不阿、勇揭奸佞。

萧桓的权衡、萧栎的进言、周显的查证,终让大吴度过危局,亦为后世留下治道之启示:江山之固,在帝有明断、宗有正心、臣有忠节;朝局之稳,在弃派系之私、护忠良之正、除奸佞之恶。那架御园葡萄,不仅见证了君臣的角力,更见证了大吴朝 “拨乱反正” 的开端,成为天德朝治世的隐性注脚,刻于史册,传之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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