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后,赵奎带着死士们去库房取火油和火箭。火油装在陶罐里,上面贴着 “菜油” 的标签,火箭的箭杆上缠着火硝和硫磺,用油纸包着。赵奎亲自检查每一个陶罐和火箭:“火油要封紧,别漏了;火箭的油纸别破了,不然受潮就用不了。” 检查完,他又让死士们演练了一遍 “射火箭、烧粮车” 的动作,确保每个人都熟练 —— 他知道,这次任务容不得半点差错,一旦失败,自己和这一百个死士,都得死。
同一时间,城南老布庄的后院里,萧栎和谢渊正坐在石桌旁,桌上放着一杯凉茶,还有一本摊开的《大同卫军器账册》。布庄的老板是周显的暗线,此刻正守在前院望风,确保没人靠近。“黑石岭那边,你让人查了吗?” 谢渊问道,手指落在账册上 “火药调运” 的页码,眼神凝重。
萧栎点头,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压下心里的不安:“周显派了暗卫去查,说黑石岭最近有玄夜卫的人出没,都是秦飞北司的,形迹可疑。我猜,石崇怕是要在半路动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让周显再派二十名暗卫,伪装成我的随从,跟咱们一起去大同卫 —— 这些人都是周显的亲信,靠得住,能应付突发情况。”
谢渊放下账册,指尖摩挲着纸页:“火药的证据,我分了两份,一份缝在我儿子的塾课本里,留在京城;一份我自己带着,藏在贴身的荷包里,用蜡封了,就算遇到意外,也不容易损坏。” 他看向萧栎,语气带着郑重,“这次去大同卫,不仅要查火药的去向,还要查石崇和瓦剌的联系 —— 周显说,玄夜卫的密探在瓦剌营地看到过‘大吴工部’印记的火药桶,咱们得找到实物证据,才能彻底扳倒石崇。”
萧栎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谢渊:“这是我让人查的石崇党羽名单,李嵩、秦飞、徐靖,还有几个吏部的主事,都是他的人。这次去大同卫,李嵩怕是会让吏部的人拖咱们的行程,秦飞会派玄夜卫跟踪,咱们得小心应对。” 谢渊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炭盆里:“这些人,等解决了石崇,再一个个收拾。眼下最重要的,是安全到大同卫,拿到证据。”
两人又聊了半个时辰,敲定了 “出发时间、路线备选、应急方案”—— 他们决定提前一天出发,走一条比原定路线绕远却更安全的小路,若遇到埋伏,就往宣府卫方向退,那里有李默的人接应。聊完,谢渊起身:“我得先回去,杨武还在兵部等我安排随行的吏员,确保都是可靠的人。” 萧栎送他到后院门口,低声道:“路上小心,玄夜卫的人可能在盯着你。” 谢渊点头,转身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徐靖则在诏狱署的刑房里,盯着两个被绑在柱子上的狱卒 —— 这是他挑选的 “伪证者”,一个叫王二,一个叫李四,都是诏狱里的老卒,家里有妻儿,容易拿捏。“于恪在狱里,跟谁接触过?” 徐靖问道,手里拿着一根马鞭,鞭梢在地上轻轻敲着,发出 “嗒嗒” 的声,像催命符。
王二和李四脸色发白,王二颤声道:“徐大人,于大人…… 没跟谁接触过,一直关在单独的牢房里,除了送饭的,没人靠近。” 徐靖冷笑一声,马鞭猛地抽在柱子上,发出 “啪” 的一声,吓得两人一哆嗦:“没接触过?那我怎么听说,于恪跟老布庄的布商递过消息?” 他走到王二面前,马鞭抬起,指着王二的鼻子,“我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就说你亲眼看见于恪跟布商递信,事后我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让你们回家养老;要么,就说你们‘包庇于恪’,把你们的妻儿也抓进来,一起尝尝诏狱的滋味!”
李四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徐大人,我们…… 我们说!我们说!” 他最怕的就是家人出事,此刻早已没了反抗的心思。王二也跟着点头:“我们说!我们亲眼看见于恪跟布商递信,信是用布包着的,藏在送饭的篮子里!” 徐靖满意地点点头,示意狱卒解开他们的绑绳:“这就对了。” 他从袖中取出两封早就写好的 “密信”,递给他们,“这两封信,你们记住内容,到时候按我说的讲,别出错 —— 要是敢乱说话,你们知道后果。”
王二和李四接过信,手抖得厉害,连信上的字都看不清。徐靖看着他们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阴恻的笑:“你们先在刑房待着,等用你们的时候,再放你们出去 —— 这段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说,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他转身离开刑房,留下两个狱卒在柱子旁发抖 —— 他们知道,自己这是被逼着做了伪证,以后怕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当天晚上,石崇的府中,李嵩正坐在客厅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却没喝 —— 他刚从吏部过来,收到消息说 “谢渊要带兵部吏员去大同卫,还调了京营的护卫”,心里有些慌,怕石崇的计划出岔子,连累自己。
“李大人,坐这么久,怎么不喝茶?” 石崇走进客厅,笑着说道,语气里带着安抚。李嵩放下茶杯,起身道:“石大人,谢渊带了京营的人,还有周显的暗卫,黑石岭的埋伏…… 能成功吗?要是失败了,咱们之前克扣漕粮、构陷于恪的事,怕是会被翻出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乌纱帽,一旦石崇倒了,自己这个 “吏部尚书” 也坐不稳。
石崇坐在李嵩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李大人放心,赵奎带了一百名死士,都是秦飞北司的精锐,黑石岭的地形又好,谢渊就算带了京营的人,也不是对手。再说,秦飞已经派了人盯着京营,只要谢渊的队伍出发,就会有人跟赵奎报信,不会出岔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漕粮的事,我已经让石涛把私仓的米都转移到你府里的庄园了,就算有人查,也查不到你头上。于恪的案子,徐靖已经找了伪证,等解决了谢渊和萧栎,就定他的罪,没人会怀疑到咱们。”
李嵩听了,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石大人考虑周全,是我多虑了。” 石崇笑了笑,语气带着承诺:“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会让你出事。等解决了谢渊和萧栎,我就跟陛下提议,让你的门生张文做兵部侍郎 —— 到时候,吏部和兵部都在咱们手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嵩眼睛一亮,连忙道谢:“多谢石大人!我这就回去,让吏部的人别跟谢渊的人为难,免得打草惊蛇。” 石崇点头,看着李嵩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渐渐消失 —— 他知道,李嵩就是个见利忘义的人,只有用权力和利益,才能把他绑在自己的船上。
两日后,黑石岭的断魂谷里,赵奎正带着死士们布置最后的埋伏。悬崖上,二十名火箭手已经用绳索固定好身体,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弓和十支火箭,箭尖对准谷底的路;谷底两侧的草丛里,藏着四十名死士,手里拿着弯刀,刀上抹着 “鬼见愁” 草汁,只要有马经过,就砍马腿;还有四十名死士,伪装成山匪,守在谷口和谷尾,确保没人能逃出去。
“粮车都准备好了吗?” 赵奎问道,走到一辆粮车前,掀开布帘 —— 里面果然装着封好的陶罐,贴着 “菜油” 的标签,表面撒着谷物,看起来与普通运粮车无异。负责粮车的死士点头:“大人放心,都准备好了,火油封得紧,火箭也够,只要他们进谷,一射一个准。”
赵奎又检查了悬崖上的火箭手:“绳索要绑紧,别掉下去;箭要搭好,等他们进谷一半,再射,先射马,再射人,别浪费火箭。” 火箭手们颔首,动作熟练地搭好箭,目光紧紧盯着谷底的路。赵奎满意地点点头,走到谷口的一块巨石后,拿出望远镜(工部新造的,石崇特意给他的),望向远处的官道 —— 按秦飞的消息,谢渊和萧栎的队伍,明天一早就会从这里经过。
风刮过断魂谷,带着悬崖上的碎石,落在谷底的路上,发出 “沙沙” 的声。赵奎握紧手里的匕首,眼神冷得像冰 —— 他知道,明天这个时候,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火海,谢渊和萧栎的尸体,会被烧得面目全非,没人能认出他们。到时候,石崇会论功行赏,自己就能升为玄夜卫北司的指挥使,再也不用做秦飞的副手了。
出发前一夜,谢渊的府中,他正跟儿子谢明告别。谢明抱着那本缝了火药证据副本的《论语》,眼神里满是不舍:“爹,你什么时候回来?” 谢渊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声音放得极轻:“爹很快就回来,你在家要好好读书,听管家爷爷的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爹十天没回来,你就把这本书交给周显大人,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别给其他人。” 谢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论语》抱得更紧。
萧栎的府中,他正给萧桓写密信,信里写着 “若臣十日未归,定是遇袭,请陛下命周显彻查石崇、秦飞”,写完后,他用蜡封了信,交给亲信:“要是我没回来,就把这封信呈给陛下。” 亲信接过信,躬身道:“郡王放心,属下定办妥。”
深夜,萧栎和谢渊在城门口汇合,周显派来的暗卫已经在那里等着,都是一身随从打扮,手里拿着行李,看起来与普通随从无异。“都准备好了吗?” 萧栎问道,目光扫过暗卫们,确认每个人都带着武器(藏在行李里)。暗卫统领点头:“都准备好了,路线也查好了,咱们走小路,比原定路线绕五十里,能避开断魂谷。”
谢渊点头,翻身上马:“出发吧。” 萧栎也上了马,两人带着队伍,慢慢消失在夜色里。他们不知道,赵奎的望远镜正盯着远处的官道,却没发现他们走了小路 —— 一场阴差阳错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而石崇的绝杀罗网,虽没罩住原定路线,却仍在黑石岭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片尾
天德二年秋,谢渊、萧栎的队伍避开官道,走小路向大同卫进发,未入黑石岭断魂谷。赵奎在谷底等了一日,却没等到猎物,派人去查才知路线已改,气得他狠狠砸了一块石头 —— 石崇的绝杀计,暂时落空。
石崇得知消息后,虽怒却未慌,立刻让秦飞派玄夜卫密探跟踪谢渊、萧栎的小路,同时让李嵩调吏部的人去大同卫,提前收买大同卫的旧吏,销毁火药证据。徐靖则在诏狱里加紧威逼于恪,想尽快定他的罪,断了萧谢的后援。
萧栎、谢渊的队伍虽暂时避开埋伏,却仍被玄夜卫密探跟踪,大同卫的旧吏也已被收买,前路依旧危机四伏。周显派来的暗卫虽察觉跟踪,却不敢贸然动手,只能悄悄汇报给周显 —— 一场新的博弈,在小路与大同卫之间,悄然展开。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二年暗室谋逆,石崇之狠、徐靖之阴、李嵩之私,显旧党盘根之深;萧栎之慎、谢渊之警、周显之助,显忠良护社稷之韧。然旧党握玄夜卫、吏部、诏狱之权,官官相护织网,忠良虽有防备,仍陷危局 —— 黑石岭之伏虽空,大同卫之险仍在,火药铁证未显,奸佞未除,天德朝之隐忧,未可解也。”
暗室烛火映谋逆,黑石岭风带杀机,老布庄语藏警惕,小路尘起隐跟踪。这场阴谋告诉后世:官官相护之祸,胜于外敌 —— 当权臣结党握权,忠良纵有警惕,亦难破罗网;帝王纵有明辨之心,若困于派系权衡,亦难护忠良。
石崇的绝杀未竟,萧谢的征途未止,火药的证据未显,旧党的网仍在 —— 大吴朝的这场忠奸博弈,远未到落幕之时,而通州的沙粒、江南的饥寒、诏狱的冤屈,皆在等待一个 “拨乱反正” 的结局,只是这结局,还藏在重重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