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玄夜卫缇骑乔装成狱卒,混入诏狱时,王三刚离开休息室。他们身着灰色狱卒服,腰间系着刑具,步履沉稳,与其他狱卒别无二致 —— 这是周显精心安排的,他们不仅熟悉诏狱的布局,还掌握了狱卒的作息规律,足以以假乱真。
“张哥,今晚轮到咱们守内牢?” 领头的缇骑对着一名老狱卒笑道,语气自然,没有丝毫破绽。老狱卒点头:“是啊,于科那间要多留意,提督大人刚才还特意来看过。” 领头的缇骑心中一动,看来徐靖已经部署好了,他们必须加快行动。
三人走到内牢区域,借着换班的空档,悄悄靠近于科的牢房。领头的缇骑用暗号示意于科 —— 那是谢渊提前约定的,三下轻叩铁栏,代表 “危险,勿饮食物品”。于科抬起头,看到三人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笔放下。
“于大人,该喝参汤了。” 王三端着一碗参汤,从走廊尽头走来,脚步沉重。三名缇骑交换了一个眼神,领头的缇骑迎上去,笑道:“王哥,今晚辛苦,我来送吧。” 王三警惕地看着他:“不用,提督大人吩咐,让我亲自送。”
领头的缇骑心中一紧,知道王三是石崇的亲信,不会轻易放权。他故意拖延时间:“王哥,刚才提督大人找你,好像有急事。” 王三愣了一下,眼神有些犹豫 —— 他不敢违抗徐靖的命令,可也怕耽误了毒杀于科的事。
就在王三犹豫的瞬间,另一名缇骑悄悄绕到他身后,用迷药手帕捂住他的口鼻。王三挣扎了几下,很快便失去了意识。领头的缇骑接过参汤,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异味夹杂着参香,正是 “牵机散” 的气味。
“于大人,这参汤不能喝。” 领头的缇骑压低声音道,将参汤倒在墙角的阴沟里,“谢大人已布下天罗地网,明日太庙大典,便是发难的关键。” 于科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却依旧平静地说:“多谢诸位,我在狱中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对奸佞的警醒,无妨。”
三名缇骑将王三拖到偏僻的杂物间,用绳子捆住,嘴里塞着布条。领头的缇骑道:“我们会在此值守,确保大人今夜无虞,明日大典过后,自有定论。” 于科点头,重新拿起笔,笔尖划过麻纸,留下遒劲的字迹 —— 他仍在默写《边军操练法》,仿佛这阴暗的牢房,从未磨灭他守疆护土的初心。
徐靖回到石府复命时,石崇正坐在书房里,看着地上碎裂的金牌,眼神阴鸷。“大人,事情已安排妥当,王三会在三更前让于科喝下参汤,事后报‘忧思暴毙’。” 徐靖躬身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石崇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做得好,明日一早,我要听到于科的死讯。” 他顿了顿,补充道,“让王三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尤其是参汤的碗,一定要销毁,不能让谢渊抓到把柄。” 徐靖应道:“属下明白,已吩咐王三,事后将碗扔进诏狱的焚尸炉,烧得一干二净。”
石崇满意地点头,走到案前,拿起一份《祭祖仪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于科一死,谢渊便成了无的放矢,明日大典上,他只需反咬谢渊一口 “伪造证据、构陷重臣”,再让李嵩等旧党附和,陛下必会相信他,到时候,谢渊和萧栎便会成为阶下囚,他的复辟大计,便可顺利推进。
与此同时,诏狱的杂物间里,王三缓缓醒来,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却无济于事。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充满了恐惧 —— 他知道,一旦石崇发现事情败露,不仅他会死,他的妻儿也会遭殃。
三更时分,徐靖再次来到诏狱,想要确认于科的死讯。他走进内牢区域,却没看到王三的身影,只有三名 “狱卒” 守在于科的牢房外。“王三呢?” 徐靖警惕地问道,手悄悄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领头的缇骑笑道:“王哥刚才肚子不舒服,去茅房了,让我们先守着。” 徐靖心中起疑,刚要发作,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 是萧栎派来的京营士兵,已经包围了诏狱。“不好!” 徐靖暗叫一声,转身想要逃跑,却被两名缇骑拦住去路。
“徐提督,哪里去?” 领头的缇骑摘下帽子,露出玄夜卫的制式头带,“谢大人早已料到你会来,特意让我们在此等候。” 徐靖脸色惨白,知道事情败露,他拔出短刀,想要反抗,却被缇骑轻易制服。
于科看着被押走的徐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铁栏前,望着窗外的夜色,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 —— 风暴,已然来临,正义虽未落地,却已露出曙光。
谢府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熄,谢渊正对着舆图,调整着明日太庙大典的部署。林朔走进书房,躬身禀报:“大人,周显大人传来消息,徐靖已被擒获,王三被控制,于科大人安全无恙,毒参汤已被销毁。”
谢渊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好,辛苦周显大人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紧绷终于有了一丝缓解,“徐靖是石崇的核心党羽,擒获他,不仅保住了于科,还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石崇的罪证,为明日大典的发难再添筹码。”
林朔补充道:“周显大人已连夜审讯徐靖,徐靖不堪酷刑,已经招供,承认受石崇指使,多次包庇旧党、拖延罪证核验,还参与了构陷於科的阴谋,毒杀于科只是其中一步。” 谢渊点头:“让周显大人将供词整理好,明日大典上,一并呈给陛下,让石崇无从狡辩。”
他转身看向案上的紫檀锦盒,里面的证据正本完好无损:“石崇得知徐靖被擒,定会气急败坏,明日大典上,可能会狗急跳墙,调动亲信发难。” 他对林朔道,“立刻传信给萧栎,让他加强玄夜卫和京营的部署,控制住石崇的亲信,尤其是京营副将秦云,防止他调动兵力作乱。”
林朔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谢渊补充道:“另外,通知六位御史,明日大典上,按原计划行事,不要受徐靖被擒的影响,依次出列,历数石崇的罪行,确保铁证链完整。”
谢渊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愈发坚定。石崇的毒计虽被化解,但明日的太庙大典,依旧是一场硬仗。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确保在祖宗灵前,彻底撕开石崇的伪装,为于科昭雪铺路,为大吴扫清奸佞埋下伏笔。
石崇得知徐靖被擒的消息时,正准备更衣就寝。缇骑头目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大人,徐提督…… 徐提督在诏狱被玄夜卫擒获,王三也被控制,毒杀于科的计划…… 失败了。”
石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踹了缇骑头目一脚,怒吼道:“废物!都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来回踱步,眼底的疯狂几乎要燃烧起来,摔碎的金牌碎片还在地上,像他此刻破碎的野心。
“谢渊!萧栎!” 石崇咬牙切齿地念着两人的名字,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你们以为擒了徐靖,保住了于科,就能扳倒我?痴心妄想!”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份名单,上面列着他在京营和玄夜卫的亲信名单,“明日大典上,我就让你们看看,谁才是大吴的掌控者!”
他对缇骑头目道:“立刻传信给秦云,让他明日大典时,调动京营兵力,包围太庙,一旦我发出信号,就冲进去,将谢渊、萧栎和那六个御史全部拿下,就说他们‘谋逆作乱’!” 缇骑头目躬身应道:“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石崇看着缇骑头目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赌注,一旦失败,便是万劫不复。可他已经没有退路,徐靖被擒,供词极可能泄露他的罪行,明日大典,要么扭转乾坤,要么身败名裂,他只能孤注一掷。
他走到墙边,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剑刃出鞘,寒光凛冽。他抚摸着剑刃,脑海中浮现出明日大典的场景:秦云率京营包围太庙,谢渊等人被擒,他在百官面前揭露谢渊的 “谋逆” 罪行,萧桓被迫妥协,他依旧能稳坐高位,甚至更进一步。
可他不知道,萧栎早已料到他会狗急跳墙,已提前调动京营兵力,控制了秦云的亲信,秦云的一举一动,都在萧栎的掌控之中。他的疯狂部署,不过是自投罗网的前奏。
诏狱的牢房里,油灯的光依旧微弱,却足以照亮于科脸上的平静。他重新拿起笔,继续默写《边军操练法》—— 这是他在狱中唯一能做的事,他希望有朝一日,这些操练方法能帮助边军提升战力,守护大吴的北疆。
玄夜卫缇骑送来新的参汤,热气腾腾,没有丝毫异味。于科接过参汤,喝了一口,暖意传遍全身。他知道,谢渊和萧栎已经为他挡住了致命一击,明日的太庙大典,将是这场正邪之争的关键一役,他虽仍在狱中,却已是撬动天平的重要砝码。
他想起大同卫城破的那一天,北元兵临城下,他率将士浴血奋战,却因石崇暗中撤去火药,最终城破,将士战死,他被构陷入狱。这两年多的牢狱之灾,他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坚信正义终将到来,谢渊一定会为他和战死的将士讨回公道。
“于大人,明日大典,谢大人必会让石崇的罪行公之于众。” 领头的缇骑笑道,语气中带着敬佩。于科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期盼:“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大同卫的将士们,也等了太久了。” 他放下笔,走到铁栏前,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充满了笃定 —— 黑暗终将过去,黎明已在眼前,只是这最后的较量,尚需一战。
与此同时,石崇的缇骑正加急传递消息,却不知他们的信件早已被玄夜卫截获。萧栎看着截获的信件,冷笑一声:“石崇还想调动兵力作乱,真是自不量力。” 他对身旁的京营将领道:“按计划行事,明日大典时,控制住秦云,绝不能让他轻举妄动,确保大典顺利进行。”
天快亮时,京城渐渐苏醒,只有太庙方向依旧笼罩在肃穆的氛围中。谢渊身着绯色官袍,登上前往太庙的马车,林朔手持紫檀锦盒,紧随其后。马车行驶平稳,沿途的街景在窗外快速掠过,谢渊闭目养神,脑海中一遍遍过着明日的流程:呈证、六御史发难、徐靖供词、驳斥石崇狡辩、震慑旧党…… 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
石崇也登上了前往太庙的马车,他身着从二品官袍,腰间佩着佩剑,脸上带着傲慢的神情,仿佛胜券在握。他不知道,自己早已踏入了谢渊和萧栎布下的天罗地网,明日的太庙,不是他复辟的舞台,而是他罪行败露的审判场。
六位御史从不同方向前往太庙,他们身着绯色官袍,神情坚定,手中紧攥着证据副本。沿途的玄夜卫暗哨向他们示意安全,他们知道,一场正义与邪恶的终极对决,即将在祖宗灵前拉开序幕。
于科仍在诏狱之中,牢房的铁栏挡不住他眼中的光。他重新拿起笔,在麻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字:“忠勇不灭,公道可期。” 窗外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棂,落在字迹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 这场跨越牢狱与朝堂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时刻。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二年冬诏狱毒杀与营救之役,乃太庙对决之先声也。石崇掷金碎梦,毒计暗施,显奸佞困兽之狠;谢渊预判先机,布防护忠,彰贤臣筹谋之智。徐靖被擒而罪证初显,于科在狱而忠魂未折,王三胁从而身陷桎梏,秦云被制而乱谋难成,诸般变数,皆为忠奸之势消长之征。
金碎谋裂毒计空,狱底忠良待清风。石崇之困,非困于力竭,乃困于失道而众叛;谢渊之胜,非胜于一时,乃胜于持正而人合。此役未竟终局,然奸佞之爪已折,忠良之锋已露,太庙之上,祖宗灵前,终将有一场清浊分明之判。
史载元兴帝萧珏曾言‘治乱之机,在于明辨忠奸;安邦之要,在于早除隐患’,此役恰为印证。天德朝这场暗夜里的交锋,已为后续正典刑、清吏治埋下伏笔,其留给后世之启示,莫过于‘邪不胜正,虽迟未晚;忠能聚力,虽险可安’—— 江山之固,不在权术之巧,而在人心之归;朝堂之清,不在刑罚之厉,而在预判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