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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1章 湖山葬骨,悠悠越千载矣(2/2)

萧桓闭上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 谢渊从未负他,从未负大吴,负了谢渊、负了百姓、负了忠良的,是他自己。未燃的烽火、西华门的流民、于科的死,这些都是他觉醒的代价,也是他必须在太庙大典上偿还的债。

萧桓靠在车厢里,回忆起谢渊的过往,每一个细节都在印证 “臣节如钢” 四个字。德佑十四年德胜门之战,北元兵临城下,京营兵力不足,谢渊作为兵部侍郎,主动请缨守德胜门,带着杨武和三千边军,在城楼上守了三天三夜。

当时城楼上的箭用完了,谢渊就亲自搬石头砸敌兵,手臂被石头磨得流血,却没退后半步。杨武劝他 “退到内城暂避”,他却说:“德胜门是京师门户,我退了,百姓怎么办?边军怎么办?我身为兵部官员,守土有责,死也要死在城楼上!”

后来永熙帝听闻此事,赐他 “忠勤” 银章,赞他 “有古之良将风”。这样一个将 “守土”“守节” 刻在骨子里的人,怎会在复辟时 “不附”?怎会 “故意不燃烽火”?

反观石崇,复辟后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透着虚伪与野心。他借 “复辟功臣” 之名,索要镇刑司控制权,排除异己;他克扣大同卫军粮,却奏报 “边军粮饷充足”;他构陷于科,却说是 “通敌证据确凿”;他私通北元,却捏造谢渊 “谋逆”—— 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颠覆江山。

萧桓想起御书房里石崇递来的 “谢渊谋逆” 密报,上面的私章拓本是伪造的;想起石崇说 “谢渊私调京营”,却拿不出京营的调兵令;想起石崇在诏狱里下毒,却嫁祸给 “狱卒私为”—— 石崇的每一个谎言,都漏洞百出,可他却因为 “复辟旧恩”,一次次选择相信,一次次放过这个奸佞。

车驾再次启动,西华门渐渐远去,萧桓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 他不能再错下去了,于科的死、大同卫的冤魂、谢渊的坚守,都在等着他给出一个交代。太庙大典,不仅是祭拜先祖,更是清算奸佞、告慰忠良、重拾君臣信任的战场。

萧桓传旨李德全,让车驾稍作停留,召玄夜卫北司指挥使秦飞即刻来见 —— 他想起《大吴烽燧规制》里写着,每座烽火台都有守台士卒,复辟那天南宫附近的烽火台守卒,定知道当时的真相。

秦飞很快赶到,身着从二品玄色官袍,手里拿着一卷文书:“陛下,臣奉周显大人之命,已查得复辟那天南宫烽火台的守卒,名叫赵五,现在京营当差。这是他的证词。”

萧桓接过文书,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天德元年正月,小人守南宫烽火台,辰时许,见镇刑司缇骑撞南宫门,未得帝旨、未得兵部勘合。辰时三刻,石崇大人派人来,命小人‘不得燃烽,违者立斩’,小人惧祸,未敢声张。后谢大人派杨武大人来询烽情,小人如实告知,杨武大人说‘谢大人已知石崇所为,恐违制不敢燃烽,暂观其变’。”

证词末尾,还有赵五的画押和京营都督同知岳谦的核验印鉴。萧桓的手微微颤抖 —— 这证词,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测:谢渊不仅没有 “不附复辟”,还派杨武去了解烽情,只是因为石崇威胁守卒、自己无旨无勘合,才不敢擅动。石崇不仅捏造谎言,还威胁守卒,掩盖真相!

“秦飞,” 萧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赵五现在何处?明日太庙大典,朕要他出庭作证!”

“回陛下,赵五已被周显大人保护起来,明日可准时到太庙。” 秦飞躬身回道,“另外,臣还查得,复辟那天石崇调动的缇骑,并非镇刑司正规缇骑,而是他私自招募的亡命之徒,事后都被他灭口了,只留下几个亲信,现在都在西山仓附近,已被玄夜卫控制。”

萧桓点头,心中的证据链愈发完整 —— 石崇从复辟那天起,就用谎言和杀戮铺就自己的野心之路,现在,这些谎言和杀戮,都将成为他在太庙大典上的罪证,成为告慰忠良的祭品。

“你退下吧,明日按计划行事。” 萧桓道。秦飞躬身退去,车驾再次启动,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车厢里的霉味渐渐散去,晨光透过车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萧桓的脸上,带着一丝暖意 —— 觉醒虽晚,尚可弥补;罪债虽重,尚可偿还。

车驾行至宫门前,萧桓掀开车帘,望着宫门内的御书房方向,心中充满了愧疚。他想起当年南宫送暖的棉衣,谢渊藏在食盒底层,衣内袋缝着暖炉,炉壁刻着 “臣渊护驾” 四字;想起谢渊在御书房奏报 “石崇克扣军粮”,语气坚定却带着痛惜;想起谢渊在西华门拦玄夜卫,为流民求情,不惜得罪自己 —— 谢渊从未负他,从未负君臣信任,是他自己,一次次辜负这份信任,一次次让忠良寒心。

他想起于科在诏狱里的忍辱,想起于科临终时 “查粮仓” 的断语,想起于科枯瘦的手、浑浊的眼 —— 于科也是因他的轻信而死,因他对石崇的纵容而冤陷。大同卫的三万边军,也是因他的糊涂而战死,因他对军粮亏空的漠视而覆灭。

这些愧疚,像一块巨石,压在萧桓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可他知道,愧疚不能解决问题,唯有在太庙大典上彻底清算石崇,为于科、为大同卫、为所有冤死的忠良昭雪,才能弥补这份愧疚,才能重拾君臣信任,才能对得起大吴的江山和百姓。

“陛下,皇宫到了。” 李德全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担忧。萧桓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痕,挺直脊背,走下车驾。晨光洒在他的常服上,虽无龙袍的威严,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 他不再是那个被囚禁、被蒙蔽的帝王,而是即将清算奸佞、守护江山的君主。

宫门前的侍卫躬身行礼,萧桓迈步走入皇宫,每一步都走得沉稳。他知道,御书房里,谢渊、萧栎、周显都在等着他,祭祖大典的准备工作还在等着他,石崇的罪证还在等着他 —— 他没有时间沉浸在愧疚里,他必须立刻行动,为明日的大典做好万全准备。

萧桓走进御书房时,谢渊、萧栎、周显已在案前等候。谢渊身着正一品绯色官袍,手里拿着赵五的证词;萧栎拿着京营布防图;周显拿着石崇亲信的供词 ——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做最后的决断。

“陛下,赵五的证词已核实,石崇威胁守卒、捏造谎言之事属实。” 谢渊躬身道,“另外,杨武已回忆起复辟那天,他去烽火台见赵五的细节,可作为佐证。”

萧栎补充道:“京营方面,岳谦已率第一营、第二营抵达西山仓外围,按《京营布防规制》布防,秦云的第三营已被包围,插翅难飞。”

周显道:“石崇的亲信已招供,承认复辟那天是石崇派他们灭口缇骑,嫁祸谢大人;还招供了石崇私通北元的细节,与柳明的账册完全吻合。”

萧桓走到案前,看着这些证据,心中的决心愈发坚定:“明日祭祖大典,按原计划行事。谢渊,你在大典上呈递所有证据,包括赵五的证词、杨武的回忆、石崇亲信的供词,还有烽火台的规制文书,让百官看清石崇的真面目;萧栎,你率京营控制太庙外围,防止石党作乱;周显,你带缇骑在太庙内埋伏,待石崇暴露,即刻拿下,不得有误。”

“臣遵旨!” 三人躬身应道。

萧桓的目光落在谢渊身上,眼神里带着愧疚与歉意:“谢卿,当年南宫烽火之事,朕错信石崇,错怪了你,让你受了委屈,朕在这里向你赔罪。”

谢渊连忙躬身:“陛下言重了!臣身为兵部尚书,守规制是本分,陛下今日能辨明真相,清剿奸佞,便是对臣、对忠良、对百姓最好的交代。”

萧桓看着谢渊坦荡的眼神,心中的愧疚稍稍缓解 —— 君臣信任虽曾被辜负,但终究得以重拾。未燃的烽火,终将在太庙大典上,化作照亮奸佞的光,化作告慰忠良的火。

萧桓留下周显,命他带石崇的亲信来御书房问话 —— 他要确认最后一个细节:石崇当年为何敢笃定他会信 “谢渊不燃烽火” 的谎言。

亲信被押进御书房时,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陛下饶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所有的事都是石崇大人让小人做的!”

萧桓坐在龙椅上,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朕问你,当年复辟那天,石崇为何敢笃定朕会信他说的‘谢渊不燃烽火’?”

亲信颤抖着回道:“石崇大人说…… 说陛下在南宫被囚三年,心中怨愤,最恨‘见死不救’之人;还说谢大人平日刚正,得罪了不少官员,陛下身边多是石崇大人的人,定会帮着说谢大人的坏话;还说…… 还说只要陛下信了,谢大人就会被边缘化,石崇大人就能趁机掌兵权……”

萧桓的拳头攥得发白 —— 石崇不仅算计了谢渊,还算计了他的心境,算计了朝堂的人心!他利用了自己的怨愤、自己的轻信、自己的孤独,一步步实现野心。

“石崇还对你说了什么?” 萧桓追问。

“石崇大人还说…… 说等他掌了兵权,就杀了陛下,立自己为帝;还说…… 还说大同卫的边军死了正好,省得他们挡路;还说于科大人…… 于科大人发现了他私通北元的事,所以必须置于死地……”

亲信的话,彻底闭环了石崇的罪证链 —— 谋逆、通敌、杀忠良、害百姓,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萧桓摆了摆手,命周显将亲信押下去:“按《大吴刑律》,将他的供词整理成册,明日大典呈给百官看。”

周显躬身退去,御书房里只剩下萧桓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太庙方向,夜色中,太庙的灯火亮着,像是在等待着明日的正义。未燃的烽火虽已成为过去,但它所揭露的真相、所唤醒的帝王觉醒,将成为大吴江山长治久安的基石。

天快亮时,御书房的烛火还剩最后一寸明灭,萧桓执朱笔立于案前,指尖悬在给于科追赠官阶的诏书上 —— 绢纸泛着细腻的米白,墨字 “于科忠勇可嘉,守节不屈,为奸佞所害” 是他亲笔所书,每一笔都压得极重,笔尖在 “奸佞” 二字上顿了顿,墨痕晕开些许,像替于科淌在诏狱里的血。

他抬手取过青玉玉玺,印面还留着御书房暖阁的余温,按在诏书末尾 “世袭锦衣卫佥事” 的字样旁时,指腹刻意摩挲了一遍印文 —— 这是他能给于科最后的补偿,是对那个枯卧稻草堆、临终仍攥着 “查粮仓” 三字的忠良,迟来的告慰。“于科,” 他喉间滚过轻念,声音低得只有案上的烛火能听见,“你要的公道,朕明日便给;大同卫的冤魂,朕明日便告。”

诏书叠好放进紫檀匣时,李德全轻步进来,手里捧着盏白瓷茶盏,茶汤冒着细弱的热气,盏沿凝着一圈浅淡的水痕 —— 是按萧桓平日的习惯,温到不烫唇的温度。“陛下,天快亮了,窗缝里都透晨光了,您歇半刻吧?明日祭祖大典,您得撑着精神率百官行礼呢。” 李德全的声音放得极轻,眼角扫过案上堆着的石崇罪证,话里藏着几分担忧。

萧桓接过茶盏,指腹贴着微凉的瓷壁,仰头喝了一口 —— 温茶顺着喉咙滑下,暖意漫到心口,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沉郁。他搁下茶盏,指节在案沿轻轻敲了敲,声音已没了彻夜批阅的疲惫,只剩果决:“不必歇了,朕心里亮堂,不困。李德全,你现在就传旨:其一,按《大吴祭祖大典规制》,令礼部尚书王瑾即刻核查百官出席名册,正三品以上官员无诏不得缺席,若有托故不到者,交御史台察问;其二,命玄夜卫指挥使周显督率缇骑,依《玄夜卫宿卫章程》在太庙内外布防,重点盯防镇刑司旧部与京营第三营动向;其三,传京营都督同知岳谦,让他率第一营、第二营按既定布防,辰时前务必抵达太庙外围,闭守西巷、北巷两道通路,只留南门供百官出入。”

“奴才遵旨,这就去传。” 李德全躬身应下,退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 萧桓已转身走向窗边,玄色常服的衣角扫过案上的罪证副本,带起一页柳明的账册,露出 “大同卫冬粮三千石” 的字样。

萧桓推开窗扇,清晨的风裹着薄凉灌进来,吹得烛火彻底熄灭。第一缕晨光恰好越过宫墙,斜斜落在案上那叠罪证上:北元密信的麻纸泛着金辉,张启的墨痕鉴定状上 “印鉴属实” 四字格外清晰,连于科临终前刻在狱墙的 “粮仓火药” 四字拓片,都在光里显露出深刻的刻痕。他抬眼望向远处的烽火台 —— 青灰色的台身立在晨光里,台顶空无一人,当年未燃的烽薪仿佛还堆在那里,默默诉说着石崇的构陷、谢渊的坚守,还有他曾错失的信任。

指尖在窗棂上轻轻划过,萧桓的眼神一点点凝实 —— 明日的太庙大典,哪里是简单的祭祖?是要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把石崇通敌的账册、害命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摊在百官面前;是要替于科擦去诏狱里的血污,替大同卫三万边军喊一声冤;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大吴的江山,容不得奸佞蛀蚀,忠良的血,绝不会白流。

“于科,谢卿,” 他对着晨光轻声说,语气里藏着沉甸甸的决心,“明日,朕定要让石崇伏法,让所有冤屈,都在列祖列宗的目光里,烟消云散。”良,重拾君臣信任,守护大吴江山。未燃的烽火,终将在这场对决中,化作最耀眼的正义之光,照亮大吴的未来。

片尾

天微亮时,谢渊、萧栎、周显再次齐聚御书房,确认大典的最后细节。赵五已被接到太庙偏殿,石崇的亲信供词、烽火台规制文书、柳明账册、于科临终证词,整齐地放在紫檀锦盒里,等待着明日呈给百官、呈给列祖列宗。

宫门外,京营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岳谦率第一营、第二营前往太庙外围;玄夜卫缇骑身着便服,混入太庙侍卫中,目光警惕地盯着每一个进出的人。石崇府中,石崇还在做着兵变的美梦,却不知自己早已被团团包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萧桓的掌控之中。

萧桓站在御书房窗前,望着晨光中的太庙,眼神坚定。他知道,明日的大典,不仅是对先祖的祭拜,更是对忠良的告慰,对江山的守护。未燃的烽火虽已过去,但它所带来的觉醒,将永远铭刻在他的心中,成为他作为帝王的警示。

卷尾语

《大吴通鉴?史论》曰:“天德二年冬南宫烽影之悟,实为德佑帝萧桓帝王生涯之‘破迷开悟’关键。帝昔年困于南宫之怨,惑于石崇之佞,错怪谢渊之忠,以‘未燃烽火’为臣过,实乃己之‘轻信’与‘失察’;及见赵五之证、流民之诉、于科之死,始悟石崇之谋、谢渊之节,终明‘君臣信任非单向,帝王当以明辨为基’。

南宫门破烽未燃,非臣之过,乃君之迷;西华门流民泣血,非臣之唆,乃民之诉。石崇之奸,在于善用帝王之‘怨’与‘孤’,构陷忠良;谢渊之忠,在于坚守臣之‘节’与‘规’,不离不弃。帝之觉醒,非因一己之悟,乃因忠良之血、百姓之泪、证据之实,此乃‘江山为重,私怨为轻’之帝王正道。

史载元兴帝萧珏曾言‘帝王之明,不在无过,在过而能改;君臣之信,不在无隙,在隙而能弥’,此‘烽影顿悟’恰印证此言。天德朝这场未燃烽火之役,留给后世最珍贵之训,莫过于‘辨奸需凭证据,信臣需凭臣节;帝王之责,在明辨而非轻信,在坚守而非纵容’—— 江山之安,在君臣相得;朝堂之清,在上下同心,此乃亘古不变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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