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猛地抬头,书本\"啪\"地掉在地上。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陆...陆兄?\"半晌,他才挤出两个字,双手撑住石凳想要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而剧烈咳嗽起来,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雾。
陆明远快步上前,扶住李肃摇晃的身躯。触手之处,对方的胳膊比上次更加瘦削,骨头几乎要刺破那件单薄的棉衣。但李肃的眼神比上次清明了许多,不再是一片死气沉沉。
\"慢些。\"陆明远轻声道,弯腰捡起掉落的书本。书页已经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但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他的指尖抚过那些熟悉的字迹,心中涌起一阵酸楚——这是当年国子监时,他们一起研读的那本《孟子》,李肃竟保存至今。
李肃终于稳住呼吸,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以为...你再不会来了。听说你遇刺...伤好了吗?\"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陆明远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肋部:\"无碍了。倒是你...\"他的目光扫过李肃单薄的衣衫和冻得通红的手指,\"怎么还住在这里?陈太傅不是说安排了商队送你南下吗?\"
院中的石桌上摆着一壶粗茶,两个粗瓷茶碗。茶水早已凉透,表面结了一层薄冰。李肃示意陆明远坐下,将茶碗里的冰块倒掉,重新斟上热茶。茶水浑浊,漂浮着几片粗老的茶叶,但热气腾腾,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商队临时改了路线。\"李肃的声音很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后来听说赵家被流放,我就想...总该当面谢谢你。\"他的手指在茶碗边缘轻轻摩挲,\"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陆明远从怀中取出一个蓝布小包,放在石桌上。布包解开,露出一块青玉玉佩。玉上雕刻着精细的云纹,背面刻着\"李\"字,只是玉角有一处缺损,像是被硬物磕碰过。
\"你的家传玉佩。\"陆明远将玉佩推向李肃,\"我从赵虎那里拿回来的。\"
李肃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玉佩上的纹路,眼中瞬间涌上一层水雾。\"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他的声音哽咽,指腹摩挲着那个缺损的角落,\"这是我祖父留给我的...当年被赵虎抢走时,我...\"
寒风渐起,吹得院中枯枝呜呜作响。李肃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它嵌入血肉。
\"不值一提。\"陆明远轻声道,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赵家罪有应得,这块玉佩不过是物归原主。\"
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带来远处集市上嘈杂的人声。李肃终于平静下来,将玉佩郑重地挂在腰间。玉佩垂下,他的腰背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傲气。
\"陆兄,我该如何报答你?\"李肃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不仅拿回玉佩,还为我讨回公道...\"
陆明远摇摇头,目光落在院角那株枯死的梅树上:\"不必。你出事本就是因我而起,若非我在诗会上...\"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个诗会仿佛就在昨日——李肃因替他辩驳而得罪赵明诚,从此厄运连连。
李肃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憔悴的面容瞬间生动起来:\"陆兄还是这般爱揽责。当日是我自愿站出来,与你何干?\"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石桌,节奏轻快,\"何况,若非如此,我怎知这世上还有陆兄这般重情重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