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如无形之网,骤然收紧,森然降临在杂役院那栋最破败的木屋前。
骨秤翁的身影撕裂风雪,一步踏出,便已立于门前。
他神情冷漠,宛如执掌生死的古神,目光穿透薄薄的木门,死死钉在屋内那个正在啃着冷硬馍馍的少年身上。
“就是你?”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万年玄冰。
然而,就在他踏足门前三尺之地的刹那,异变陡生!
他脚下的大地,本应坚实覆雪,此刻却自行浮现出无数繁复玄奥的骨白色纹路。
这纹路盘旋交错,正是他赖以称量众生的天道法理——骨秤的投影!
它应召而来,要将这幕后黑手的罪业彻底量化,昭告天下!
纹路急速旋转,光芒大盛,却在即将凝聚成审判天平的瞬间,猛地一滞。
光芒闪烁不定,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遇到了无法解析的数据,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骨秤翁脸色首度剧变。
他看到了结果——此人,一生无大恶铸成,亦无显赫功绩,平庸如尘埃。
无法称量!
他执掌骨秤三百年,审过魔道巨擘,判过正道伪君子,从未有过如此荒谬之事!
一个人的存在,怎么可能在天道法理中空无一物?
这本身就是对秩序最大的挑衅!
“不可能!”骨秤翁怒极,眼中杀意沸腾,“天道之下,岂有无痕之人!你定是用了什么邪法,遮蔽了己身因果!”
他不再相信法理的判断,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既然称不出来,那就将你连同你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彻底抹除!
“来人!”他厉声下令,声如寒雷,“掘其过往,焚其居所!我倒要看看,当一切化为飞灰,你还能藏住什么!”
一名执事早已在侧等候,闻言立刻领命,手中燃起一道符火,毫不犹豫地掷向那简陋的木屋。
火焰冲天而起,干燥的木料瞬间被点燃,滚滚黑烟夹杂着火星,将这方小小的天地映得一片赤红。
林闲“大惊失色”,扔掉手里的半个馍,从墙角抄起一把破旧的扫帚,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对着熊熊大火一阵胡乱扑打,口中还喊着:“走水了!走水了啊!我的……我的碗!”
他的动作笨拙而可笑,扫帚挥舞得毫无章法,引来周围执事的一片嗤笑。
然而,就在他看似慌不择路地将扫帚朝天平殿方向猛力一挥时,没有人注意到,一缕比发丝还细,近乎透明的混沌源焰,已随着凌乱的帚风悄然逸散,如同一道无声的幽灵,精准无比地钻入了青云宗地脉深处。
那里,正是支撑着整个天平殿乃至千座罪碑的能量核心——骨秤基座!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响起。
那坚不可摧,与青云宗地脉融为一体的骨秤基座上,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下一刻,整座天平殿碑林,上千座铭刻着罪与罚的石碑,竟同时发出了如泣如诉的哀鸣!
与此同时,被烈火吞噬的木屋角落,那个被林闲当作饭碗的破碗,在高温中骤然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幽蓝光芒!
光芒冲破烈焰,直上云霄。
七道形态各异,宛如烛火般的信标倒流升空,在林闲头顶结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护罩,将他和那间燃烧的小屋牢牢护在其中。
火焰汹涌,却再也无法侵入分毫!
“这是……”骨秤翁瞳孔骤然收缩,被这股宏大而纯粹的力量惊得倒退一步,脸上第一次浮现出骇然之色,“这不是功德金光……这是……万人共誓!是无数生灵最本源的意念守护!”
一个杂役,何以能得万人誓愿庇护?!
不等他想明白,那幽蓝光芒的源头,破碗之中,一只通体雪白,不过寸许长的赎罪蚕破光而出。
它没有扑向骨秤翁,反而化作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天平殿的方向,精准地撞进了那座吞吐着罪业黑气的千罪熔炉!
它一入炉心,便张开小口,疯狂吞噬起那些由无数罪业凝结而成的黑色丝线。
每吞噬一根,它的身体就明亮一分,千罪熔炉中的罪业黑气就稀薄一分!
“孽障,敢尔!”
骨秤翁终于意识到,对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根本——罪业熔炉和骨秤基座!
他又惊又怒,顾不上林闲,身形一晃,便要瞬移回天平殿,亲手毁掉几座承载着关键罪业的碑文,强行切断赎罪蚕的力量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