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张茂德,五十一岁,曾在魏登的神机营服役,是一名普通的火铳兵。
他终生未婚,没什么朋友,也没听说跟谁结过仇;听说有个侄子在外地,已经好多年不走动了。
他嗜酒如命,但不会耍酒疯,喝多了就自己回屋睡觉;每天午后都会一个人喝点,然后在库房后头那小隔间里睡上个把时辰。
今天也是如此。
午后来送货的胡姓米商说,当时还听到他在里屋鼾声如雷。
行里的两名伙计三十岁上下,都是本地人,以做短工为生;掌柜四十来岁,一直在外头照应生意,案发时没有进入过库房。
案情简单清晰,每个人的口供也都能相互印证——所有的线索和口供都指向自然死亡的结论。
在冷誉的询问下,四个人的供述基本上还原了中午发生的事。
掌柜的查账,两个伙计在后面搬稻米,几个人相互作证,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然而阳春晓显得心不在焉的,始终望着摆在正中位置的西洋座钟出神。
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在冷誉的印象中,每到这种时候她总是敏锐如鹰、机警如兔,哪怕是对方眨个眼、抠下鼻子,她都能解读出一大堆潜台词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崭新的机械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整点报时的钟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发出洪亮低沉的回响,震得人脑瓜嗡嗡的。
阳春晓像是猛然被钟声惊醒般全身一震,扭过头朝牡丹交待一句:
“看住他们。”
牡丹答应了一声,把身上背的超大号斩马刀放下来,摆到众人面前。
四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阳春晓转身走向库房,冷誉紧随其后。
“五十包稻米,两个伙计每次扛一包,从外头马车搬进库房,大约只花了一刻钟。”阳春晓用步伐丈量距离,简单清点了货物,缓缓说道:“从时间上判断,其间应该没有明显的中断。”
冷誉点头道:“嗯,如果两名伙计在搬运过程中抽身进屋杀人,是很容易被发觉的,所以他们虽然有机会接触死者,却并没有作案时间。”
阳春晓看了他一眼:“那么,你有结论了?”
“我觉得所有嫌疑人都不具备杀人的条件。”冷誉说道:“勒死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在搬运货物的间隙当中完成——时间上作不得假。而其他人又没有进入过库房,所以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说着,他站在那隔间的门口,又道:“还有,这地方只有一个进出口,不存在其他人入室杀人的可能性……除非是自杀。”
阳春晓立刻否定道:“不可能是自杀。”
“或者是意外?嗜酒的人睡到半夜,被自己呕吐物呛死的事时有发生,也不算鲜见。”
阳春晓缓步来到他面前,指指地上的小酒坛:“就这么一小坛酒,还喝不到你说的那种程度。”
冷誉蹲下身,歪着头往躺椅底下瞧:“兴许是藏起来了呢?既然是个酒鬼,哪能没有存货呢?”
然而底下空****的,什么也没有。
阳春晓叹气:“说过很多次了,办案不能靠瞎猜。”
他争辩道:“办案需要想象力可也是你说的。”
她戏谑道:“你的想象力……就这?”
冷誉很不服气。
这次的案子跟以往不同:关于案情,她知道的跟自己一样多;案发现场就摆在眼前,她看到的也跟自己一样多——